“不知道。有话直说,别浪费我的脑细胞。”
邓飞恼怒地瞪了刘达成一眼。这家伙都当处长了,似乎身上还有纨绔弟子的习气。天大的事,到了他这里都好像没事似的。
“告诉你吧,赢的一方,把那几个伤员抓到特高课去了。你没有看见现场有多惨烈。竟然一下子从轿车里钻出两个机枪手。对方原来想搞枪杀的,用的武器全都是南部式手枪,谁知人家还准备了两挺机枪,手枪打机枪,你说这战怎么打。”
邓飞问:“弄清楚这两股势力是什么人了吗?”
“当然。”刘达成得意地笑道:“挨打的一伙是吴四宝的手下,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光头熊,胜利的一方是陆虎,也就是曹大力的手下。这个陆虎不简单,曹大力倒台后,他迅速靠上了岗村次郎,在岗村次郎的资助下成立了一个民间特务组织暗影小组,专门替日本人收集情报,由岗村次郎给予奖励。现在好了,两伙人打起来了,听说是为了贩卖鸦片的事引起的。”
邓飞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虽然这些情况对于地下党来说,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都可能引起连锁反应。
“红狐,你反应的问题很重要。我们要善于运用一切矛盾,敌人的内部矛盾,往往会是我们战胜敌人的突破口。还有,暗影小组的行动,无异于全民皆兵,很可能影响到我们的安全,要尽快想办法除掉他们。”
刘达成对于的来龙去脉很清楚,所以也就很有把握。他说道:“除掉暗影小组,首先就要除掉陆虎。这个陆虎和他的师父相比,狡猾了不止百倍。他整天龟缩在陆公馆,身边有几十名保镖。凭我们现在的行动力量,估计很难达到目的。就算把魏强的飞鹰突击队拉出来,也很难达到我们的目的。所以,我认为,只有加剧陆虎和吴四宝之间的矛盾,然后由吴四宝动用76号的力量,就算陆虎龟缩在英租界,英国人也不敢把吴四宝怎么样。”
“行。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行动要越快越好。红狐,我委托你全权负责这项工作,就不要再经过魏强了。你能完成任务吗?”
“保证完成任务。”
刘达成豪迈地扔下一句话,兴匆匆地离开上海大学。自从蒋士伯被铲除,邓飞又安全了。刘达成有时是到大学图书馆去借书,有时又是进来坐茶吧。每次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邓飞看见刘达成离去,他也走出茶吧,回到办公室。上级来电,近期要派电讯员来上海,恢复上海地区和延安的电报联系。
然后,电讯员是谁?有几个人,到现在为止邓飞并不知情。他完全没有料到,其实电讯员已经来到上海,并且已处在暗影小组的威胁之中。
柳如烟安顿下来之后,便来到《国民新闻》报上班。她的任务是负责第四版组稿编辑工作。第四版是文艺版,刊登一些文学作品,如诗歌、散文、小说、故事等。按照上级的安排,会有文艺青年主动上门投稿。投稿之人会按照事先准备好的接头暗语和她接头。
第三天。傍晚时分。编缉部的记者编缉陆续下班。柳如烟还在低头处理一些自由来稿,并没有注意到黄艳走了进来。
“笃笃笃”的脚步声传来,柳如烟看到黄艳满面春风,手里拿着一叠稿纸。
黄艳问:“请问,这里是副刊部吗?”
柳如烟不由一愣。今天是接头的时间。她等了一天,居然等来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想象中的“山猫”应该是个男士。
“是副刊部。”
“哦。编缉老师,你是新来的吧?”
“是的。我是新来的。请问我能帮你什么?”
柳如烟恭敬地站起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她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小女孩,竟然是传说中的“山猫”。“山猫”作为打入76号的特工,曾经向苏北根据地传送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
“我是来投稿的。老师,我写了一篇《最忆是故乡》的散文,想恳求您的指点和选发。”
“先把稿件放在这吧。等我看完了再给你意见。”
“那好吧。不如今晚我请你吃饭,我们一起聊聊文学?”
接头最关键的暗号就是那篇散文《最忆是故乡》!柳如烟看到这篇文章,就可以确定,来人便是山猫。作为编缉,和自己的作者一起吃饭也不算什么违规。柳如烟连忙收拾了一下桌面,便和黄艳一起向门外走去。此时,编辑部的人都已下班。
主编胡诚刚好从外面进来,看见柳如烟和黄艳出去,觉得很意外。
胡诚问:“你们俩认识?”
柳如烟连忙解释道:“她是来投稿的,我们刚认识。”
黄艳认识胡诚,知道这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家伙,十足的汉奸文人。
“胡主编,您这么晚还回单位加班?”
“遵照李主任的要求,要赶写一篇社论,鼓吹一下和平建国理论。”胡兰成色眯眯地看了黄艳一眼,眼镜片后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黄艳年轻又漂亮,可是我们76号出了名的才女。现在我们报社又来了个年轻美貌的编辑。两个人这么有缘份,一见面就粘到一起去了。我这个当主编的也脸上有光呀。好吧,你们慢慢聊,我得去赶稿件。”
万国商厦。侬情咖啡屋。
黄艳和柳如烟相对而坐。
柳如烟低头搅拌着咖啡,一时无语。良久,她才说了一句:“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黄艳调皮地问道:“你想象中的山猫应该是怎么样的?”
“至少,他是个男人。应该长得比较普通,处事比较老辣,神秘。”
黄艳被柳如烟逗乐了。不过,柳如烟所描述的“山猫”,的确如此。不过,那个人是黄艳的前任钱铖,在一次抓捕行动中,他奋不顾身地掩护邓飞撤离而牺牲了。当时还是入党积极分子的黄艳意外打入76号,邓飞为了纪念钱铖,便让她沿用了这个代号。
“其实你的感觉还是挺准的。”黄艳啜了一口咖啡,觉得有点苦。
听到钱铖的故事,柳如烟这才意识到在敌后斗争的残酷性。正如一位同志所说,每天早晨醒来,都会下意识地摸一下自己的脑袋,看一看脑袋还在不在?每天晚上睡下去的时候,谁都不知明天早晨是否安然醒来。
“你在我们那边名气很大,很多首长都知道你的存在。”柳如烟有些羡慕地说道:“其实,象我这样的人,还真不是干这一行的料。前两天,有一个上海小瘪三总是盯着我的窗户看,我都被吓怕了。好在有程慕阳在,要不然我一个人不敢睡。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这些。”
“程慕阳是谁?”
“我丈夫。”怕黄艳误会,柳如烟又加了一句“名义上的”。
黄艳有些急切地说道:“如烟,你把那个上海小瘪三的事再说一遍,越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