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飞一听,还有这么奇葩的事情?宪兵司令部的司令亲自为华鸿毛纺厂撑腰?当他得知多田骏得了百分之十的股份,便觉得此事很正常。
“邓叔可别被多田骏的假象给迷惑。他是个坚定的***分子。好战,血腥,贪财,好色。但凡和暴力有关的事情,他最感兴趣。”
“嗯。这表明你成熟了。我们是在走钢丝绳,不允许有任何失误。今天的事一定有内因。我们要把隐患找出来,趁早清除掉。危险往往来自我们并不知道的地方。一旦暴露,后患无穷。”
“日本皇宫仁正亲王可能在半个月以内来上海视察。日军已经开始布置接待工作。这是绝密消息。知道的人只限于高层。”
邓飞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一下,一时也下不了决心。地下党并不热衷于搞暗杀,军统却是趋之若鹜。
“告诉军统站了吗?”
“说了。估计他们已经忙起来了。”
“那就好。我们静观其变。你的任务是清除内患。一定要查出今天胡钧劫车的原因。今天的事,要不是多田骏出面,我们不但是电台、军火的损失,整个组织都会暴露,后果不堪设想。另外,最近我方可能有一位重要领导从香港秘密途经上海,去苏北新四军根据地。上级要求我们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知道了。”
接收到任务,刘达成便匆匆离去。他从王其中那里借来的公车还停在路边,要是不小心遭了贼,还真不好交差。想到这,他开着王其中的车直接来到修车厂。别克车已经修好,就等他来取车。
刘达成在修车厂门口又碰到了田螺,想到半小时后王其中要来,他把田螺叫到一边,轻声吩咐道:“最近日方有大官来视察,你把着黄包车满大街转,仔细观察一下,看哪些地方有便衣特工,然后画成图纸交给我。”
田螺领命而去。刘达成也颇为欣然。田螺和李晓初这样的小人物,现在已成了自己的私人势力,把他们雪藏起来,既安全,又能为自己办很多事。
半小时后,王其中来到修车厂,刘达成已坐上自己的车。王其中也坐了上来。
王其中的身份变了,胆子也变小了。他没有把刘达成和黄艳出卖,证明他还是给自己留了后路的。
王其中有些焦虑地问道:“蝰蛇,重庆来电,要我刺杀李士群。你说我该怎么办?”
刘达成有些惊诧地看着王其中,反问道:“王站长,你以前可是一个足智多谋的行动高手呀。这样的事还要问我?”
王其中猛然一掌击向自己的大腿,苦逼地叫道:“蝰蛇,你有所不知,我现在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不是人!重庆方面在检验我的忠诚度,交给了我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李士群是个老特工,身边的警卫力量十分强大,根本没办法接近。”
从王其中的焦虑程度看,刘达成不免有些担心。一个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度的,一旦超过这个限度,很可能走向反面。而王其中现在就像天秤,究竟会彻底倒上哪边,完全在于他的一念之差。
想到这,刘达成安慰道:“王站长,你也无需太过紧张。局座远在重庆,又怎么知道我们这边的事呢?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既使刺杀不了李士群,干掉他的几个干将,还不是大功一件啊。况且你的存在有我证明,也是重庆所默许的,你担心什么?”
“你说得有道理,有道理。”
王其中喃喃着下了车,刘达成却是惊出一身冷汗。信仰不坚定,是军统特工的通病。
这不是一件小事。
雷占松忙了一天,正愁找不到地方放松,刘达成笑眯眯地向他走过来。
“哟,刘处长,您这是要去哪?”
“想喝酒,找不到人陪。”
“哎哟,我说刘处长,我这刚打瞌睡,您就送枕头来了。走吧,我请客。”
“算了。还是我请客吧。你没我钱多。”
“那是,那是。跟着刘处长,肯定能吃香喝辣。”
刘达成和雷占松两个人平时还算聊得来。也算是76号里难得的“知己”。再说,平时两个人喝酒,刘达成从来没让雷占松结帐。他是阔少,有钱,也不在乎几个酒钱。
两个人来到醉仙楼,酒店老板为他们安排了三楼的一间包厢。炒了几个好菜,热了一壶绍兴老花雕,便喝开了。
温热的花雕酒下肚,热血慢慢沸腾起来。今天上午的行动,雷占松肯定是知情者,所以刘达成刻意安排了这场酒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雷占松的黑帮秉性表现无疑。刘达成深谙为人之道,和雷占松喝酒。不需要刻意试探,只要酒到量了,他自己就会竹筒倒豆子似的。
半小时后,雷占松喝了一斤多花雕酒,话也就渐渐多了起来。
“不瞒您说,刘处长,今天我感到很憋屈。明明是煮熟的鸭子,一个不小心就这么飞了。”
雷占松抓起一块鸡腿,往嘴里一塞,呲牙裂嘴地嘶咬着,说道:“我们得到线报,说华鸿毛纺厂的大货车,可能藏有军火。胡处长马上带领弟兄们去截住这辆大货车。你猜后来怎样?宪兵司令部的秋山少佐来了,要求无条件放人。秋山少佐还赏了胡处长两个耳光。唉,做人做到这样子,你说憋屈不憋屈。谁叫咱是汉奸?当汉奸的人,在日本人面前连条狗都不如,还不如回到青帮当马仔有尊严。”
“嘘——轻点。”
刘达成赶紧起身,把门关紧,故作关切地说道:“雷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谁叫我们打不过人家啊?说实在的,谁愿意当亡国奴?那是没办法啊。”
“就是啊。我去,秋山一个小小的少佐,竟然敢打我们处长,胡处长手上管着一百多号人,冲在去一人一拳也会把他揍扁。”
“话不能这样说。雷哥,官大一级压死人。别想那么多,谁没有揪心事?来,消消气,喝酒。”
“雷哥,这人啊。说起来还真要讲缘份。我觉得我们俩就是投缘。在一起就有话说。来,我敬你一杯。”
“不,你是处长。我敬你。”
“酒桌上只有哥们,没有处长。你说错话了,罚一杯。”
“好,我自罚一杯。”
一来二往,又是十几杯下肚。别看绍兴花雕,属于黄酒。酒精度数不高,喝多了也醉人。
雷占松的舌头有些打卷,刘达成的头脑无比清醒。他正寻思着如何套出雷占松的话,他自己说出来了。
“刘哥,实话和你说了吧。我们胡处长不愧是军统的老油条,搞特工很有一套。这些日子,他在外面布了很多眼线,什么黄包车夫啊,乞丐啊,社会闲散人员,可能有好几百人。这些人只要发现有价值的线索,按质论价。今天这条线索,就是一个叫阿毛的黄包车夫提供的。阿毛爬上华鸿毛纺厂的围墙,偷看他们装车,亲眼看见一箱箱的东西塞进大货车,肯定不是什么棉纱啊。我敢肯定,那辆货车有鬼!”
刘达成得到自己想要的线索,不由暗喜。原以为是组织出了内奸,原来这只是一场意外!
第二天下午,田螺和李晓初慵懒地坐在永乐大街和和平大街的交汇处抽烟。但凡黄包车夫都喜欢在大街的交汇处,这样比较显眼,能抢到更多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