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了一切,几乎疯了。
齐金麟已经觉出不对来了,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这个时候,我听见杜蘅芷大声说道:“北斗,快跑!”
我却感觉出来——有一个接近无极尸的东西,对着她跑过来了。
可她似乎腾不出手对付,她还要护着西派的人,不要被鬼眼蛾给吞噬了。
我没犹豫,劈开眼前云雾一样的虫子,护在了她面前,对着那个接近无极尸的东西就砍了下去,
那东西啪的一声被劈开,可下一瞬间,龙虱子跟疯了一样,对着我就笼罩了下来。
杜蘅芷愣住了:“北斗……”
来不及了……
数不清的龙虱子,全对着我覆盖了下来,跟看见了肉的苍蝇一样。
可就在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出,面前的一切,倏然停止了。
有些龙虱子张牙舞爪,有的鬼眼蛾撑起翅膀,要抖落满身的鳞粉,可它们都在空中,以不可思议的模样定住。
就好像,按了暂停键一样。
听说,人在十分危险的时候,眼前的景象会自动放慢,是让身体有反应时间。
可——这感觉,不对!
果然,下一秒,只听“哗啦”一声。
头顶所有的虫子忽然跟没了电的小飞机一样,哗啦啦就从半空坠落了下来!
这个情况,异常的熟悉。
跟池老怪物以前用的,非常相似——但是,池老怪物用出来的时候,这些东西全被点着了,现在是被定住了。
这么大的数量,同时定住。
我忽然想起来了,齐老爷子的成名绝技,不就是把东西给封住吗?
不光是我,所有人都觉出来了。
齐老爷子出现在了一片虫子后头,皱着眉头抬起脚:“呀喂,不行,我密集恐惧症要犯了。”
奇怪,他不是要躲债吗?怎么,会出来了?
所有人全愣住了:“齐老爷子……”
是啊,他们跋山涉水,来参加的是齐老爷子的葬礼。
可现在,齐老爷子施施然从虫子尸体上走过,坐在了棺材前面的位置上,又喝了半盏回魂茶。
事情冲击力太大——尤其是对齐鹏举来说。
他往前迈了一步,张大了嘴:“爹……”
“受不起。”齐老爷子眯着眼睛一笑,放下了茶碗:“你的事儿干的很有主见,我看,你才是齐家的老子吧?”
齐鹏举张大了嘴,这才说道:“您,您不是……”
齐老爷子一乐,弯腰捡起了遗照——遗照几乎要被花瓣埋了一半。
他擦了擦遗像上的自己,回头看向了自己的灵堂:“办得好——我想了很多次,自己的丧礼是个什么样的,可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样子的。办的好啊,我齐家满门的孝子贤孙……”
这话音落了,哗啦一声,齐家的人全都诚惶诚恐的跪下了:“曾祖……”
那几个捋舌头的小辈瞪大眼睛看了半天:“曾祖,您,您怎么会起死回生——肯定是曾祖功德大,被阴司礼遇……”
“礼遇个屁,”有个岁数大点的齐家人上去就给那几个拍马屁的小辈一巴掌:“曾祖生人气这么足,一丝阴气没染,哪儿像是上阴曹地府走过,他根本就……”
是啊,根本就没死。
齐鹏举也终于觉出来了,立刻往前几步:“爹,我不明白——眼看着,儿子就能报仇了,他李北斗是咱们齐家的仇人,您忘了您亲孙子是怎么出的事儿了?”
齐老爷子冷笑了一声:“你想报仇——我没问过你,这个仇是怎么来的?不管是对谁,先动手的,就是自找的。”
齐鹏举一张脸发了灰:“您,你能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我也是人,当然做不到帮理不帮亲,”齐老爷子以十分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胳膊搭上扶手,十指交叉,缓缓比上了眼睛:“可你做的,有点过了。我一辈子放养,可能也错了——到了这个时候,再不管你,你酿成了大错,我怕下了黄泉,被祖宗收拾。”
齐鹏举咬了咬牙,还想说话,可他只迈出了半步。
他的身体,已经彻底支撑不住了。
齐老爷子睁开了眼睛,对着所有人笑。
有些跟齐老爷子熟悉的也反应过来了,气的拄着拐杖直抖:“好哇,姓齐的——你一辈子老没正行,大家都还以为你只会骗女人,现在好了,连我们也骗,你没有心啊!”
齐老爷子眯起眼睛,笑的更开心了:“别生气——你们一会儿就知道了,不让你们白跑一趟。”
那几个跟齐老爷子关系好的来了精神:“怎么,你不会还要给我们什么赔罪礼吧?告诉你,这次来的,除了涅槃圈,看不上别的!”
齐老爷子摆摆手:“放心放心,不让你们失望。”
而那几个笑脸人勉强着起来,看向了齐老爷子,脸色阴晴不定:“涅槃圈,还要你,都得跟着我们走——这是早先就说好了的。”
齐老爷子点了点头:“是,我是答应了,不过呢,我的先说几句话。”
齐老爷子不是打算赖账吗?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而齐老爷子把遗照擦干净,摆端正了,露出了跟遗像一模一样的和煦笑容和两排白牙,对着一个人伸出了手:“你起来。”
他对的,是郝秋薇。
郝秋薇顿时就紧张了起来,眼神有怨恨——被父亲抛弃这么多年的怨恨。
但我看得出来,怨恨再多,也盖不住那一丝期待——能重新回到父亲身边的期待。
齐老爷子对她笑了笑:“那件事儿,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我本来以为,是为了你们好,原来,是我弄错了。”
郝秋薇一愣:“弄错?你什么意思?”
《麻衣相师》
齐老爷子说道:“我想起你妈是谁来了。”
这个时候,一个跌跌撞撞的老头儿跑了过来,直拍大腿:“我说小薇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我跟你说的你不信,你非要相信别人的风言风语!”
这人打扮,像是这里的管家——对了,齐家小辈说过,郝秋薇是管家带大的。
郝秋薇看着管家,咬了咬牙:“可他们说——他就是我爹,如果我不是私生女,干嘛要把我收养在这里?”
“那是因为……”管家直跺脚:“你妈本来不让我说的,可现在,你都干出这种糊涂事儿,我也只能对不起你妈了——你上这里来,是你妈跪着求齐老爷子的!”
郝秋薇愣了一下。
原来,郝秋薇他妈,以前就是在齐家干活的。
不过郝秋薇她妈也挺惨,被人骗了——那人是个卖早点的,说是家里没老婆,年底就娶她进门,可一听她怀孕,卖早点的就再也没有出过摊。
郝秋薇他妈肚子大了,走投无路,那个年代还没有现在风气这么开放,这种事儿得让人把脊梁骨给戳透了。
她想跳河,可是,这孩子是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