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一只手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掏出来了一个小方盒子:"你为了阿婆的事情。惹上了大麻烦,阿婆心里有愧,这个东西给你--万一杜家来找你的麻烦,这个东西,好歹能帮你个忙。"
我连忙说道:"阿婆。不要说话了??"
小护士也凑上来了,想救救魇婆。
可魇婆依然不肯让小护士掀开衣服:"我早就惦记着--黄泉路上不好走,雪蟾那么小,须得有个人来引着,我这就下去,陪着她,一起走??"
我心里明白,雪蟾死了之后,魇婆受到的打击太大,本来一颗心都放在了报仇上。
到了现在。真凶也弄清楚了,只怕也对尘世没有留恋了。
说着,魇婆盯着我,浑浊的眼睛,也没有之前那么可怕了,反倒是真的有了慈爱:"拿着,你拿着,他们来了,我就放心咯。"
他们?
"伢子!"魇婆的声音,一声比一声的微弱:"你是要让阿婆死不瞑目莫?"
已经举了这么长时间了。谁也不忍心让她的手一直这么支棱着,我立马就握住了魇婆的手,把那个小方盒子拿过来了:"婆婆,我拿了,你放心吧。你肯定会没事儿的。"
可谁知道,正在这个时候,我手上就是一阵剧痛。
低头一看,手心破出了和口子--是魇婆伤的。
而魇婆的手上,也有一道伤口。
她--像是把自己的血。跟我的血混在一起了。
我顿时一愣,这是什么操作?
可魇婆的模样,绝对不像是在害我。
正想问问什么情况,程星河忽然拉了我一下,指着窗户就说道:"七星,你看!"
我回头一看,窗户上明明是空的--不对,看清楚了,窗户上有一道淡淡的影子,凝气上了监察官,我能看到,是一个小女孩儿的身影。
我肯定没有程星河看的那么清楚,但是轮廓也看得出来,那孩子很瘦,一身衣服也并不合体,太大。
因为衣服大,显得脚特别小,一阵风都能吹倒似得。
"这就是遗照上那个小姑娘。"
雪蟾?
程星河接着看了看魇婆:"小姑娘说,不放心阿婆。"
魇婆显然也看到了那个小姑娘,微微一笑:"雪蟾来接阿婆了。阿婆这就走。"
说着,魇婆一只干枯的手,就伸到了窗户的方向--要去牵雪蟾的手。
看见这个情景,谁心里能不发酸?
接着,魇婆另一只手,拍了拍我的手背,我连忙想抓紧,可我觉得出来,就这一瞬,魇婆的手飞快的冰冷了下去。
程星河叹了口气,视线一路看向了窗户:"哑巴兰,开窗户--送魇婆祖孙俩一程。"
那扇窗户,能看到柳桥最好的风景。
哑巴兰开了窗户,一阵风忽然就从屋子里面卷了出来,屋里的纸张瞬时全部哗哗作响。显然是个小旋风,接着,又是一股子大旋风,锦缎窗帘全部掀开,在夜幕之中,好像一个顺风的船帆。
一帆风顺。
程星河点了一把香,烧了一把黄纸,看着纸灰带着火星子,一闪一闪的落入深潭一样的夜空,一去不回头。
而这个时候,我们听见了"咚"的一声。
回过头,是范健康对着那一大一小两股子旋风飞走的方向,磕了个头。
接着,范健康带着一脸悔愧之色说道:"这个阿婆的身后事,我办。"
我把魇婆的遗体以最舒服的姿势放在了沙发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门响,是气喘吁吁的白藿香,和面无表情的苏寻。
白藿香二话没说,连被风卷起来了的乱发都没来得及拂过去,一只手先摸在了魇婆的脖子上。
我们都没意外--她看向了我,有些遗憾的摇摇头:"魂魄已经走了。"
是啊,谁也拉不回来了,不过,也许对魇婆来说,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范健康叹了口气,皮包骨头的拳头也攥紧了:"那个不孝的东西,丧了天良??我非得??"
接着,也回过神来了,连忙道谢:"我,我得谢谢你们,查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不然我这条命丢,也丢的不明不白??"
我看向了范健康:"魇婆的事情,你来处理,我们也放心,但我们这次,其实是为了你来的。"
范健康一愣:"大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把他拉起来:"你之前见到我们,不是噩梦,现在,你仔细想想,在二十多年前,有没有一个年轻男人,掉进了妒妇津里?"
程星河立刻补上一句:"有可能跟他很像。"
范健康看着我,皱起了眉头,试探着说道:"你是他什么人?"
他真的见过那个人!
程星河比我还着急:"你先说,那个人掉进妒妇津之后,怎么样了?"
我的心,也一下提了起来。
范健康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他--被一个人给捞起来,走了。"
我耳朵里嗡的一声:"他没死?"
范健康抿了抿嘴,显然像是有点发慌:"这个嘛--我说不好。"
不是,什么叫"说不好"?
范健康连忙说道:"是啊,当时那个样子,我吓的也不轻!"
原来,当年范健康确实跟豆花刘说的一样,整天都在妒妇津那钓鱼。
不过自从举报了那个犯人,弄到了一笔赏金之后,他就不敢大张旗鼓再上那里去钓鱼了--那个凶犯是被抓住了,可据说那个凶犯还有其他的同伙。
而他小文曲星过目不忘的本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柳桥,难保那些同伙不会来找他报仇。
他对此愁的够呛,赏金过不了一辈子啊。
所以,他一寻思,这鱼还得钓,但是人不能出现在柳桥边了。
小文曲星的名字也不是浪得虚名,他从别处看到了用"鱼闸"钓鱼的法子,依样画葫芦。自己也做了一个"鱼闸"。
那是用渔网和高粱杆子,以巧妙的法子拦成一个水中迷宫,鱼可以进来,但是出不去,这样人不用靠近,到时候把鱼一收就行了。
可惜这个法子有个缺点--人是不用在跟前。可那个时候柳桥人人都穷,可说不好有哪几个手欠的看着现成的鱼下去捞,这一捞,一天收成就没有了。
所以范健康索性在妒妇津找了个背人的地方,弄了身迷彩服,跟埋伏在丛林里的兵一样。猫里面盯着鱼闸,既不露面,又能防盗。
而那几天,妒妇津附近就来了一个年轻男人,模样一看就不是平常人,颀长的身材上套着个白衬衫,在河边一走,附近种田插秧的妇女,眼睛都往那人身上转。
范健康当时很不服气,好几个妹儿他献过殷勤,可妹儿嫌弃他没钱,都不肯正眼看他,怎么就那么稀罕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