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操纵了,但是还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儿。
孙大齐他妈立刻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星河站起来,侧头一笑,指着那个身体说道:"她告诉我的。"
"她?"
众人还没明白过来,程星河就推了身边伸着脖子听蹭的哑巴兰一把。
现成的哑巴兰。
果然,这一下,哑巴兰一个激灵,忽然就蹒跚了一下--活像一个老人,没法久站一样。
众人都吓了一跳,哑巴兰接着就开了口:"我??我没偷小孩儿。"
我身后的小姑娘尖叫了一声就扎在了我怀里:"我记得这个声音--哭丧奶奶!"
哭丧奶奶是不少人的噩梦,他们当然都记得这个声音,脸色全变了。
哑巴兰终于站不住,以老人特有的姿势盘腿坐在了地上,咳嗽了一声:"谁偷娃子,我也不会偷--我上这里来,是找我的娃子的!"
其实,看着尸体的鬼相,我已经知道哭丧奶奶的身世了,但我还是问道:"你的娃子,出什么事儿了?"
"哑巴兰"忽然大声哭了起来:"我的娃儿,被天杀的人贩子给拐走了--我一路找到了这里来唷!我的虎儿??"
原来,哭丧奶奶在年轻的时候,有一次忙着做饭,让自己八岁的儿子虎儿在白菜堆里坐着等着。
做完饭还没擦汗,她就来抱虎儿,一瞅白菜堆傻了--虎儿没了。
她找了一个村子,也没找到,她男人回来,听见了就给她了一巴掌--天杀的贼婆娘,把我儿子弄丢了,怎么不把你自己弄丢了?把我儿子找回来,找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她一只耳朵被打聋了,跌跌撞撞从家里跑出来,脑子里乱糟糟的--虎儿,我的虎儿哟?
他在什么地方,哭了有人哄吗?饿了有饭吃吗?
听说有些乞丐,会偷了孩子打断手脚,做残疾人要饭--她不敢想。
打听了半天,只打听出来,一个穿着花衣服的女人牵着个孩子向南走了。
她一路追到了南边。
到了兴隆宫,她才停止了脚步。
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眉心有个痣,位置和大小,都跟虎儿一样。
年岁也差不多,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她从大嫂子找成了婆婆。
而那个人也人到壮年,衣着光鲜亮丽,坐着小卧车,身后前呼后拥好多人。
他是不是虎儿?他要真的是虎儿--那可真好,怕这些年,比跟着自己过的好。
她就在那个人上班的地方要饭,就图每天早上看他一眼。
人活着就得吃饭,每天靠着要饭,未必能活多么久,可她舍不得走,她看见了那个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她有了奢望,想偷偷看着那个人的孩子长大。
于是她就留在了兴隆宫,要饭吃不饱,她就去想别的法子--倒是有个没本钱的营生,哭丧。
眼泪对她来说不值钱。
只要想想她丈夫的耳光。还有对虎儿的思念,她泪珠子断不了。
这个职业真不错,跟着哭完了,还能蹭上治丧的大锅饭--本地风俗,要给来忙和葬礼的人做白菜炖粉条。馒头管够,运气好了,还能有猪肉吃呢!
运气更好的话,剩下的祭品揣起来,虽然又干又硬,又都是苦涩的色素,但够她吃好几天。
她就天天盼着有人死。
听到了这里,我心里就梗住了--她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死?
当然了,她操心不了那么"远"的事情,为了活下去,她已经拼尽全力。
那个人的孩子一天一天长大,眉眼跟虎儿好像,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
只是那个小孩儿一脸傲气,每次见到了她,就要骂他爸爸身边的人不会办事儿--怎么让个要饭的蹲在办公楼前面?看多了要长针眼的。
那是个雪天,她被赶到了虎口峡附近,不过也好--虎口峡这边坟地多,老有新鲜的祭品能偷着吃。
而这个位置,能看到附近的学校,也好。
她能看见那个小孩儿了。
小孩儿每天跟一帮小伙伴儿昂首挺胸走来走去,俨然是这帮孩子的头儿。
她心里骄傲,跟他爹一样,以后怕是个有出息的。
她想着看这个孩子也长大,成亲,生子??真好。
虽然那个小孩儿看见她,要冲着她吐口水,或者往她身上扔炮仗,说她好丧气。
她也知足。
可一切,被另一个小孩儿给打破了。
她喜欢小孩儿,手里要是有什么"好东西",她愿意留着逗弄小孩儿。
比如面人。
在她看来,面人又好看又好玩儿,有仙女,有吹笛子的。栩栩如生的,在老家都没见过这种东西。
她不知道,本地人忌讳这个。
她见了小孩儿,总是喜欢--她是不敢靠近的,但是她想把自己的"好东西"给小孩儿。
那天一个戴着虎头兜帽的小孩儿进树林子里玩儿。她给了那个小孩儿一个她最喜欢的蒲扇仙人。
小孩儿欢天喜地拿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不知道谁看见了这一幕,传了出去--说她平时看小孩儿的眼神,老是直勾勾的,怕没打好主意,小孩儿让她给吃了!
她当然说没有,可传言有鼻子有眼儿的,没人信她。
丢孩子的那家人找到了这里,对她拳打脚踢,逼问她孩子上哪儿去了?
她打不出来。差点被活活打死。
疼啊??比她丈夫的耳朵还疼。
但她不想死,她还想着看"虎儿"的孩子长大。
她勉强活了下来,还是趴在老地方,去看放学的小孩儿。
能看这一眼,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可她没想到的是,那个小孩儿后来带着他的朋友,干出了那么可怕的事儿。
那天晚上,她正梦见自己跟小孩儿坐在了一个餐桌上,给小孩儿夹鱼夹肉,忽然一盆冷水就浇在了她脑袋上。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己梦想成真,那个小孩儿就站在了自己面前。
她高兴了起来,都顾不上把脑袋上的水擦下去,只想着,我想让这个孩子高兴。
可她什么都没有。只想起来,自己有一套面人。
这些面人是个有钱人家请她哭丧的时候她留下的,好看呢!
她赶紧把面人给找出来,就想分发给这些小孩儿,可是一阵剧痛把她这个动作截住了。
她日思夜想的小孩儿。把一个削的非常锋锐的竹签子插在了她身上。
她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而剩下的小孩儿一拥而上,眼神狂热,像是一群幼年的凶兽。
她死了。被丢在了这块地上。
她再也见不到那个孩子了,很遗憾。
这地方本来就有灵气,她的怨气扎了根,一直不肯轮回。
她记得,那面人还没来得及交到了小孩儿手上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起出来了。
"卧槽,还他妈的没烂呢!"
那个小孩儿?长大了。
再后来,她被人贴了一张符咒,竟然又能动了。
可跟皮影戏的傀儡一样,她只能照着贴符人的意思来动。
她把那群长大了的小孩儿拉进了水里。
她确实怨恨,是因为他们,自己才没能活着看那孩子长大。
本来她只应该拉他们下水,是她自己没忘记那些面人--还没给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