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两次盗墓的经历,我发现鬼啊神啊的,真没什么可怕的,包括盗墓贼忌讳的粽子。真正的可怕,一个是来自内心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感;另一个则是……亲眼看到另一个自己朝自己爬过来。
脚底下房梁下的墓室里头,我、贾胖子、大头。真难以想象,万一我们三对六个人相遇后,谁打得过谁去……
越想越乱,手上的活也快了,约莫半小时过后,所有的琉璃瓦都被敲掉。
这时,一副规模宏大的彩色壁画呈现出来,由于墓室封闭,又有琉璃瓦封顶,壁画保存程度良好,色泽鲜艳。
半个足球场面积大小的墓顶,色彩斑斓,看得人内心十分震撼。都说唐朝是三彩,是因为其他颜色制作起来成本昂贵,单拿这眨眼的水晶蓝颜色来说,肯定是某种稀有矿物质的提取物,时隔千年,宛如水晶般晶莹剔透。
除却颜色规模外,壁画所传达的信息,其实只是意义性质的,莫过于仙女龙凤,不过是古人的一种美好愿景。
我们仨交替看了一周,唯一吸引人的便是有一块区域,记叙的是葬礼的简易过程。壁画开篇就落了俗套,无非是帝王的骄纵自满,开山破石,伐木取材。
不过,往后看,却不得不钦服起来,彩画描述的葬礼细节,比我所了解的任何古代记录,似乎都要周详。
在伐木场景中,金文的题字,上树柏木六万,去皮,取芯,上金漆。
在伐木场景中,金文的题字,上树柏木六万,去皮,取芯,上金漆。
我禁不住说,“这工程……真大。”
贾胖子却说,“唐爷,古代的数字也不能全信,六万指的应该是个虚数吧。”
“不懂别哔哔,古代用来指数量的词中,都用三和九等奇数,人家用了六万,说明不是六万方木头,就是六万根。”大头骂道。
再往下看,三人几乎都呆了,本以为六万根木头,是用以整座寝墓的,谁知都被工匠门取出木材的芯子,最后打磨成方形,然后用堆铺起来。
壁画中工匠在做什么东西,我们再清楚不过了,正宗的帝王棺椁,也叫椁室。可墓主人得多大身板和派头,用达六万根木头。
在这里强调得强调一下,西海王墓金丝楠墓室的金丝楠棺椁,其实是背离上古流传下来的葬礼制度的,最大的忌讳就是,椁室绝不能雕画,其次,历来最大的讲究便是,木头上漆可以,但绝对不能使朱红漆。当然,我和张敏钻进去的棺椁,其实也称不上是棺椁,更像是一个入口。
椁木选择,也不是人们传统意义上的金丝楠为最佳。最上等的用料是坚木,不过国内似乎少有,所以古代最好的,应该是油杉,或者柏木。
而这里壁画里描述的六万根,正是柏木。木心打成长方体方子木,垒砌相交,或垂直,或平行,一层层的铺筑起来,连榫卯钉子都不需要。
大头也感叹起来,“这算是中华文明最高级别的下葬模式,因为柏木的木心是黄色的,所以这种木心垒成的框架椁室也叫,黄肠题凑。”
黄肠题凑,金缕玉衣,能用上这个的,据我所知历史上的人真不多,这六万根柏木的优质木心,估计就是举国之力了,要知道汉广阳王墓葬,才用了一万多根。
这等棺椁,到底是给袁安本人用了,还是给他老子用,壁画隐晦过去,接着便是大批的陪葬品被运进来,称得上是珍宝数万。
大头拉我胳膊,示意我往后看,“操……”
陵墓建成,陪葬品储满。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蟒袍加身,指挥着士兵将一口棺材下葬。等这具棺材安葬之后,陵墓建造的工匠和士兵,骤然减少八九成,至于哪去了,八成是被殉葬了。
壁画再往后,蟒袍中年人看样子是终日守孝,小殓大殓之后,已经就剩他一个人。让人跌破眼镜的一幕来了,似乎是一些年之后,蟒袍中年人独自躺进之前建造的黄肠题凑椁室内,到此处,壁画完结。
我们仨看得哑口无言,不用交流也看明白了。这个中年人就是袁安,之前轰轰烈烈的葬礼是他替其父准备的,当轮到他自己时,只是孤身一人躺进棺木中。这原来是袁安父子的合葬墓,听过夫妻合葬,父子合葬没听说过。
“这哥们儿……虽然宰了他爹,还算个孝子啊。”大头讪讪的说,壁画前期的出殡场景,不管是灵车还是陪葬,乐队或者僧道,壮观热闹,而论道袁安下葬时,居然孤零零一个人躺了进去。
因为壁画的场景切换限制,不足以证明,成殓袁安的墓室,是否就在头顶。
这时,贾胖子又冒了句话出来,“唐爷,您说这袁安,还活着吗?”
大头骂道,“你活个看看……不过,尸体没烂倒是有可能。”
我的心情也是五味杂陈,袁安的母亲,是西周皇室的,父亲是唐末令人发指的盗墓贼,看样子袁安先是替他妈报了仇,内心有些忏悔,才厚敛了父亲,以致最后自己也死在墓里。
我看着他俩,想了想说,“你们说,袁安的老子盗了西周皇室墓葬,奸了皇室的女尸,所盗的墓,会不会就是西海王墓?”
袁安父子,如此熟悉西海王墓出现的阴兵,在墓室里不止一次的透漏他们去过罗布泊,这种执念,我想恐怕不是偶然。
而袁安本人,知道自己是从西周墓里爬出来的,不人不鬼不尸的“鬼皇上”后,建造这座墓,似乎有他自己的用意吧。
“唐爷,您没发现一个问题吗?”贾胖子突然说。
第四十章因果循环
我问贾胖子怎么了,他说,“墓志里提到的,以及壁画里展现出来的信息,虽然不知真假,但恐怕也不是空穴来风。平王袁安是从他父亲盗的西周女尸肚子里爬出来的,以他们父子对古墓的熟知程度,要保存这具西周女尸,应该不难吧?”
贾胖子的说法正合我意,别的不说,光凭这座墓里的风水,就能让人尸首不腐,袁汵德那个盗墓王,如此喜欢西周女尸,肯定不会看着她腐朽;而袁安多少也是女尸生出来的,即便没恩没情,也不能让她暴尸荒野,似乎这古墓里是在刻意隐晦了西周女尸的去向。
我一愣,半天才说,“他娘的,墓志里有一块是假的!”
贾胖子欣然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墓志里提到过,袁汵德甚爱西周女尸,在古墓里把酒言欢,甚至把她拉回了数千公里的家。后来女尸经过袁汵德的耕耘,生下一子,名为袁安。故此,女尸被弃置荒野,墓志雕刻者根据传闻写到,民间有西周后裔,极其唾弃女尸,鞭尸销毁。
细想来,袁汵德如此之爱,怎么会弃尸。而袁安杀了袁汵德后,内心有罪恶感,那他岂不是更要怜悯于死去数千年的母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