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正“吕布敬他高义,又知他为人性直、说话口无遮拦,自不生气,笑道:“听闻兄长近染微恙,那神医华佗嘱言兄弟当静养一月,才可安身,此间军伍之事,行退不定,何劳兄弟奔走伤身?”李肃眉头一挑,亢声道:“温侯,我等追随明公,所为何事?为天下事、为万民耳!今番要事,李某安可袖手旁观,做那床榻之上的病夫?”
处的人名错误,应为神医张仲景,而非华佗。
那青铜巨鼎内的大火早已熊熊燃起,火光照在群豪身上,一片耀红之色,可乱尘脸色却是越来越黑、身上也是越来越冷,吕布瞧在眼中、急在心里,虽是一直勉力运送内力替乱尘疗伤,但此举终究只能吊住乱尘心脉中的那一股暖气,要想救得乱尘性命,却是千难万难。群豪皆是战场上斩将驱敌的常胜将军,何曾有过今日这番束手无策的落败阵势?众人正一筹莫展间,忽听得李肃大声啊道:“有了!有了!有了!”众人急问道:“有甚么办法?”李肃答到:“那张仲景张神医还在我家府中,我去请他来!”吕布大喜道:“好,兄长速去!”众将听他提得张仲景姓名,不由心中一宽,均是想:张神医医术超凡入圣,可令寒灰更然、枯骨生肉,世人尊其为“医圣”。将他请来,乱尘兄弟的伤,怕是有救。
那李肃得了吕布允命,旋即飞奔回府,为免耽搁时辰,他一把将熟睡中的张仲景自床榻上拉起,鞋子也是未穿,胡乱裹了一件外套,便将他负在自己背上,一路狂奔,将那半睡半醒的张仲景请了过来。张仲景经由这一路颠簸,睡意渐散,他本是修心养性之人,但这深更半夜被李肃拉起,自也有气,欲要问他个明白,但他一见身下李肃心急火燎、气喘吁吁,连话都来不及说上一句,又知李肃乃是忠义之辈、莫不是有十万火急之事,定不会如此无礼,便不与他计较。只是这一路间,他一直在想:“究竟是甚么人,值得李将军如此焦急?”待李肃奔进吕布府院,又瞧见府中军士瞧见二人,亦随之奔跑,赶往后殿,张仲景见了这阵仗,心中咯噔一怔:“难不成是吕温侯忽染了甚么重疾?”
这张仲景乃是南阳大族之后,少年时亦读诗书,欲要博取个功名,可及他初举州郡孝廉、步入仕途之时,黄巾患起,兵匪害于乡野,张仲景一族因此兵祸而人丁散失、一蹶不振,张仲景自此失了求仕之心,又见生灵涂炭、百姓疫苦,一气之下,便拜入医家仙师张伯组门下,学这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医术。没想到他资质异禀,读书虽未有成、于医术上却得天厚赋,短短数年,尽得其师真传,月逢初一、十五开堂坐馆之日,前来求医的百姓络绎不绝,他医术也是神奇,不管甚么样的疑难杂症,自他“望闻问切”一过,果是药到病除。时日一久,他这神医的名声便享誉南阳一带。后逢寒疫流行,他见百姓疾苦、有心救世,苦研、《黄帝内经》、《素问》、《灵枢》、《八十一难》、《阴阳大论》、《胎胪药录》等古书,写就《伤寒杂病论》一策十六卷。此书一出,救人无数,当世百姓感其恩德,尊其为医圣。待那董卓进京之后,也听其美名,尝思自己体宽身胖、小病不断,便差吕布将他自南阳家中强抓了来,随便封了个小官,专做这西凉军医。
张仲景为人正直,早就听得吕布三姓家奴的坏名,此番来长安城做这西凉“匪兵”的军医又是吕布一手所成,他更是因此厌恶吕布。但时日一久,他与吕布等人相处渐长,这才发觉吕布一众并未像世间传言那般无恶不作、声名败坏,此后相交愈深,与李肃、臧霸等人更是引为知己,这才得知吕布一众韬光养晦、甘负滔滔骂名的良苦用心。由此重燃匡扶社稷之心,加之其对吕布敬重无比,便心甘情愿留在军中,与李肃等人作陪,只等吕布大业事成。今日他眼见吕府众人惊慌无比,只以为吕布突然得了甚么重病,心中不由得焦急起来,他这么一急,睡意自是全消,一下子从李肃背上跳了下来,光着脚往后院疾奔,一边跑一边喊:“吕温侯,仲景来了!”
待他到得功名殿门,远远瞧见吕布帐下的大小将军校尉皆是身在,将这偌大的功名殿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他心中更急,脸色一沉到底,也不顾什么礼仪,一个劲的拿手拨开众将,高呼道:“快让开!快让开!”吕布在殿内眼睁睁着乱尘脸上的紫黑色越来越浓,本是心急火燎之时,听到张仲景的呼声,剑眉忽转,大声喝道:“众将速速让开,且让张神医进来!”张仲景听到吕布这一声呼喊,寻思道:温侯此声中气十足,虽不如往昔雄武,但也就是热寒伤风一类的小事,不碍事,不碍事。他自人群中挤上前来,果是瞧见吕布安然无恙,心中欢喜非常,道:“谢天谢地,温侯身体安泰,张某这便放心了。”
那吕布苦涩一笑,道:“吕某是个粗人,哪会有什么病痛来麻烦张神医?今夜如此鲁莽的将先生请来,乃是恳求先生妙手回春,无论如何也要救得我师弟。”张仲景见吕布说的诚恳,心中直嘀咕:“吕温侯一向豪迈英爽,便是董卓面前也少有低声下气之时,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他这般动心?”他情知救人要紧,暂且将心间的疑问压下,拿眼去看躺在长案上的乱尘。这一瞧之下,张仲景已是大惊——“乱尘脸色已是全然紫黑,口鼻之中只剩丝丝缕缕的呼吸,这等情形,与死人又有何异?我张仲景再是厉害,所习者也不出医术之界,这等地府拦命、渡人还阳的本事乃是鬼神之力,我又如何救得?”但他转念一想:众将均对此人关切非常,显然此人乃大义之士,而且温侯明言一定要保此人性命,我又如何能负了温侯的厚望?便是一命换一命,我也要救得!”
他主意既已打定,伸手去拿乱尘手脉,甫一碰上乱尘肌肤,他便被那彻骨之寒激了一个冷战,不由得一惊。这张仲景并不通武学,无法以内力御寒,连试了数次,每次拿住乱尘手脉不过片刻时分便拿不住手,众人见他将乱尘的一只右手拿拿放放个不停,以为是他切脉的习惯,不敢出声打扰,只有张辽瞧出端倪,伸掌抵住张仲景后心。张仲景得了张辽这股炎炎内力相助,这才能凝神搭脉。时间一刻一刻过去,众人心中焦急、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生怕扰了张仲景把脉。只瞧见他双眉越锁越紧,口中更是一声连着一声叹气。吕布见他神情如此颓唐,心中也是一片冰凉,忍不住道:“张神医,可有良方?”
张仲景眉头已拧成一条直线,也不答话,轻轻掀开棉被,执了一盏明烛,一寸一寸的仔细察看,时不时的用手轻按伤口四处的肌肤,足足过了半柱香时分,这才长叹一声,道:“恕张某冒昧,此人可是被温侯所伤?”吕布讶道:“先生此话何意?”张仲景道:“此人乳根、中极、关元三穴处的筋骨断裂、肌肉碎腐,乃是外界大力所伤,世间大力者,唯器物拳脚二途,从这三处伤口的情形来看,须得千钧之力才能如此,世间又能有什么样的器物有如此力道?既非器物,唯拳脚矣……小可不才、不通武学,但也从他脉搏之中探出他丹田之中内力浩瀚如海,平生之中、见所未见,自然也是个武功极高的练家子。此人既是当世高手,又有什么人的拳脚能将他伤成这样?若是温侯大人所伤,张某还可依温侯出手用力之法反向而行,说不定还可调理这其中寒毒……故而张某这才冒昧一问。”吕布苦涩而笑:“不瞒张神医,吕某修习的武学乃是阳刚一路,又怎会使如此阴寒毒辣的招数?此人当真不是吕某所伤。”张仲景又问道:“那是何人所为?”吕布遥指昏迷在一旁的甄宓,道:“我这兄弟乃是这位姑娘方方送来的,他在何处受伤、被何人所创,我们一概不知。”张仲景眉头更皱,道:“这可难了。若纯是大力碎骨,张某尚可以银针炙穴,先吊住他的一口生气,再以名贵药材煎药熬汤,慢慢调养生息,或可救得。但此人受的乃是极为厉害阴寒的内伤,寒气淤积奇经八脉之中,若是不得对方行功运力之法,我便除不了他体内的寒气,寒气不除、筋骨难生,别说是伤愈体复,就是这位兄台的性命,也熬不过今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