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微微一笑,道:“这两桩事不用兄长作性命之搏。你回去之后,将本部人马皆扮作贩夫走卒的模样,去那皇甫嵩旧府周围摆摊经营,以便查探那帮贼子的动静。我限你七日之内清点出对方府中人员数目;十五日内摸出对方高手几何,最好能将各自武功门派传承也一并查探出;一个月内,晓得对方巡防布置,以及府中走动的闯关切口。若是兄长军下有闲暇好事的能人,尽可让他们在皇甫嵩舅府前闹出打架斗殴的琐碎小事来。总之,此行以查探对方为先,若是对方动手驱逐,兄长便由他们去,咱们隔一日再来。切忌不能使用武功,更不能与对方动手,不然被他们瞧出端倪、有了防备,便就了失了此举之功。若是兄长能日日将他们闹得个鸡犬不宁、六神不安,那是更好。”吕布向来惜言。那李肃虽不明其意,但听他如此细致的吩咐,情知此事绝非易事,反激起他胸中的豪情,双手抱拳道:“多谢明公托付大任。属下必当用命,若是时限之内未能复命,李肃提头来见!”
吕布与之一笑,以示勉意,转头又向高顺道:“高兄弟,你擅于攻城拔寨,帐下七百陷阵营士各个骁勇,今番兄长便要借你这“骇电陷锋”一用。”高顺疑道:“属下愚讷,方才主公说那司徒府围而不攻,怎的又要部署陷阵营攻府?”吕布大笑道:“高兄弟有所不知,我要你攻的不是司徒府,而是长安水牢!”吕布此话一出,除那张辽之外,众将皆是讶异非常,均在心中寻思:“长安何时有过甚么水牢,可是主公一时语误?”孰料吕布正声道:“高顺、臧霸、郝萌、曹性、成廉五将听令。”
五将俱是上前躬身候命,但见吕布手指大堂中央的那张地图,道:“我限尔等辰时到得司徒府前,巳时前再至此处。”众将循指而瞧,但见吕布手指处乃是长安三十里外一处荒山,此处乃渭水支线末流,自是人烟稀少,即便是有几户庄稼人家,也是稀稀落落、少有人烟,可偏偏这样一个荒山野地,吕布却偏偏要他们领兵要攻打甚么水牢,群豪如何能解?吕布原想事态急切,自己早一刻出兵,便可早一刻救得大汉文武群臣的围困,但又见帐下一众兄弟均是不明其意,若是此番心防不足的去了,说不定会被水牢守军所败,寻思了一阵,便道:“罢了,此间因由,我便简要说与诸位兄弟听了。”
他自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张辽眼锐如鹰,瞧得那便是今早王允托自己带回来的那封。只听吕布道:“这封信乃是司徒王允所寄。他信中说了三件事。第一件,李儒勾结邪马台人,前段时间我大汉名臣猛将一夕灭族之事,乃是这班贼人所为,第二件,天不绝我大汉,那倭人并未赶尽杀绝,在长安修建了一处秘密水牢,囚有汉臣六百一十九位,那卢植中郎、太尉杨彪、太傅马日磾、司空张喜、卫尉士孙瑞、太仆韩融皆在这水牢之内……”吕布此话一出,殿内众将沉着稳重,心中大快、却无一人发声,倒是殿外满园校尉听在耳中,不由得欢喜哗然——这六人居上公极位、操社稷之心,累世清德,海内所瞻,乃治世安民不可或缺的名臣勇将,他们既是未死,这天下万民何愁不安?
那张辽乃吕布军中执法之将,见一众校尉哗然声将吕布打断,喝声道:“军法刑官何在?”八名刑官急忙上得殿来,齐声道:“属下在此!”张辽又喝到:“尔等听命,凡喧哗者,责棍四十!”“喏!”殿外众校尉听到张辽话音,知道他一向从严治军,他们此间喧哗,扰了吕布说话,瞬时闭口,各个面有愧色。那吕布见众人安静,这才开口续道:“第三件事,便是王司徒要咱们发兵围他府邸。”高顺若有所思,道:“主公要我们围而不攻,原是因此……王司徒要咱们发兵相护,难道是知最近有人要于他不利?”吕布点头道:“不错。”高顺又道:“听闻那司徒府护院正副统领乃是周仓、裴元绍,这两位乃是昔年黄巾军中的名将,号称天鹰地虎,武艺自是不俗,有他二位高手守府,江湖上的宵小之辈安能叨扰司徒清静?想来这次王司徒的对手来头不小。这长安城乃董卓治下之所,属下担心,这些人敢禖hong王司徒,说不定与那董卓有染。”张辽深有同感,亦是说道:“主公,咱们如此大张旗鼓的围攻司徒府,那董卓自不会坐视不管,到时主公怕是难以向那老贼解释……”
吕布微笑道:“不碍事,我早已备好说辞,董卓老贼纵是知晓此间真假,依现在西凉派系相护倾轧、四分五裂之势,他正需我助其四处灭火,这一时半会间也耐我不得。”他顿了一顿,忽又似想起了一件事,对着张辽问道:“文远,那蔡姑娘可安置得妥善了?”张辽道:“启禀主公,属下将蔡姑娘安置在‘天海阁’内,今日晨间我已命下人将阁内好生打扫,阁内所用的狐裘锦衾一类的物事也皆是新换了。”吕布嗯了一声,点头赞许道:“王司徒与蔡侍郎信得过咱们,将女儿安置在咱们府中,咱们可不能轻简怠慢、失了礼数……传闻那蔡姑娘文采通达、乃是当世才女,你若得空,再去寻得一些懂些诗书礼易的侍女来与她作伴,免得蔡姑娘回去说咱们一群大老粗、识不得个中风姿英华,让王司徒与蔡中郎笑话了。”吕布说出这般趣话,众将听了,心中也随之而安,皆是笑道:“是了,上阵打仗这类粗活咱们来办,蔡姑娘这件事张兄弟可得办紧了,不能丢了兄弟伙儿的脸。”张辽心如明镜,知道吕布一向沉稳,今日却忽开金口,说出这般半开玩笑的梗趣来,是晓得今日之任颇多凶险,吕布不欲众兄弟们担心,这才自落了身份,但此中详细他张辽不能明言,只能四下抱拳,笑道:“承蒙主公与诸位兄弟看得起,文远定要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的,绝不堕了大家伙儿的威名!”
众将闻言,俱是哈哈大笑。吕布瞧在眼中,心中却是烦愁多过快慰,他正出神间,却听得前院遥遥传来噪杂之声,只听得不断有人喊:“甚么人!”“不好啦!”“快去通报侯爷!”“有贼子闯府啦!”那呼喊之声越来越近,只倏忽之间已传至后院。到此时众将也听到呼喊嘈杂之音,各个面上皆有惊色——是甚么人敢如此大胆,夜闯天下无双的吕布府邸?今日我们大小将校在此处聚会,你如此闯将下来,可是将我们数十个高手视若无物?这等狂妄,可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一名姓魏的小校欲殿前争功,上前道:“侯爷,容小将去瞧他一瞧。”他点了十多名侍卫,正要前行,却听得呼喇一声,一团鬼魅乌黑的物事迎面而来,他只呼喝了一个“甚……”字,但见那黑影陡然里伸出一支黑芒、扫向他面门,当即将他扫翻在地。
吕布军中向无庸者,这小校官职虽低,但武功也不是泛泛之辈,那黑影身处重兵包围之中,隔着十多丈的距离、只出了一下便将他放倒,众将无不讶然。这讶然之间,那黑影自吕府数百精士的守卫中狂杀而出,有如长风破浪一般,已是奔道殿外空地之上。众将这才看清,那团黑影乃是两人,下面一身血污、微微弯腰出掌飞奔的乃是一个身材瘦削的矮子,他背上却是另负着一人。只是那人软软趴在他背上,一动也是不动,不知道卖的是甚么名堂。众将想瞧清这二人的面目,却只瞧间二人头发散乱掩面、似是经历过几日几夜的血战才杀进这温侯府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