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四人夜闯司徒府,方摸进王允厢房之内,却被门外一名身穿链甲的汉子瞧出了动静,为首那人倒提重剑、提身一跃,兜掌便往那汉子颈下的人迎穴拍去,只想一招间将他打昏了。他这一掌既快又狠,掌风呼呼,有如烈风过境,那人就算是一流好手,在这黑暗中被他这般陡然偷袭,怕也难敌。孰料那汉子冷哼一声,竟是不退不让,左掌环兜,对着来敌忽拉拉的也是一记铁掌。
二人刚掌相逢,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掌力上冲下陷,直震得屋瓦与地面的青石砖四处乱跳,哗啦啦碎了一地。那链甲汉子身子丝毫不动,反倒是先出手那人在空中连翻了三个筋斗,这才卸了劲力,踉踉跄跄的落下地来,他又退了数步,只觉那汉子的劲力仍是不懈,竟震得自己右手关节脱臼,喉头一甜,哇啦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王允正要出声,只听得另外二人低声齐道:“兄弟,休要出声!”这二人说话间一个贴柱攀爬、一个趟地踢行,抢住了空位,一上一下双拳双腿齐攻那链甲大汉。他二人原想这链甲汉子招数刚猛,走的乃是外门功夫,二人手脚并用、同时出手,应能将此人拿下,谁想到这大汉应变甚速,仍是不避不让,双手上错下挡,同时施展出两门大相迥异的擒拿手法。倏忽之间,他左手已拿住上面那人疾插咽喉的双手、右手抓到下首那人横踢膝盖关节的一只重腿,只听他怒喝一声,刚猛的内力旋即迸出双手。那二人竟被他这股内力一贯,在空中直旋了六七个圈儿。那二人虽是心中生奇,但不肯慌了手脚,上者出腿凌空倒踢、下者出爪贴拿擒攻,这二人默契非常,那链甲汉子虽是技艺在身,也是迫于形势、不得松开手来,退了两步。
链甲汉子与先前那人对了一掌,只觉那人武功也是走得刚猛一路,似是西凉雍州一地的汉人正宗武学,脑中便以为这些人都是汉人,没想到这眼前二人内力虽也是刚强,但于中土的功法大相径庭,招式更是凌厉之中兼含诡异,自己一生纵横,从未见过这般武功。但他生性豪迈,遇了这两名劲敌,更激起他战意,右掌凝集内力,手骨格格作响,对着这二人小腹的要穴,又是呼啦啦的两掌。那二人瞧了这般劲道,均是心道:“此人好生了得!此二掌分袭我二人,非但形式凶猛,连劲力都丝毫不减,我二人若是举掌与之对拼,只怕要被他轰得手断臂碎。听闻那周仓一双擒鹰爪厉害,乃是当世第一流的好手,没想到他掌法也是如此了得!这汉人家的武学,果然博大精深!”他二人不敢力敌,各自反手后探,从背后解下一根六尺来长的镔铁长棍,手腕运劲连抖,双棍抡舞有如风雷火轮,以进为退,攻向那链甲汉子。
那链甲汉子身在半空之中,见钢棍双双袭来,自己再不收掌,恐怕双手要被钢棍绞碎,不由得剑眉怒竖,骂道:“好贼子,竟使兵器!”说话间,两条钢棍已然攻至,横扫他腋下。他急忙使出千斤坠,自半空中落下身子,身子跟着一矮,堪堪躲过那二棍堪比天衣无缝的配合之攻。他这一落,掌中内力全趋入双腿,将王允这厢房内一尺来厚的青石硬砖踩的粉碎,小腿更是陷进地下。对面二人瞧出空隙,双棍改横扫为下劈,他急忙从腰间抽出一把大刀,举刀伸往背后、反手环挑,将二人的长棍荡了开去。他眼见这倭人招数凌厉,但终究内力不敌自己,便生出以刚对刚之心,又是虎喝一声,大刀挥舞如闪电肆虐,满室都是势若奔雷的刀声,王允与蔡邕不通武学,只觉并不明亮的夜光撒在他的大刀之上,却有如雷霆电种,耀眼异常。
他如此悍勇,使双棍的二人如何能敌?二人使尽浑身解数,在满室的刀光之下奋力相拼,幸得二人默契非常,一人守御、一人攻敌,有如四拳四腿,这才支撑了一百余招,但即便此,二人浑身已被汗水湿透,发髻更是散成一团,说不出的狼狈。先前使重剑的那人眼见同伴有难,也不顾得自己关节脱臼,左手按住右肩关节,咬牙运力,只听咯嚓一声脆响,关节已然接上,只听他低声道:“姑娘,你且躲一旁去,免得伤了你。”王允与蔡邕听这人话音甚是熟悉,只觉他是个熟人,又听他说什么姑娘,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时,听方才走在最后的那人轻轻哦了一声,蔡邕更是心头如落大锤,这姑娘怎么话音这么像琰儿?他也顾不得屋内众人酣战,从床上爬起,自怀中掏出了火石,兀自将油灯点亮了。他提灯一照,那蜷缩在角落里的,不是爱女蔡琰还能有谁!
王允也是瞧得诧异,再循着灯光拿眼看对攻的四人,却见使重剑的那人满头白发、怒目虎睁,正双手举着重剑左挺右刺,使铁棍的二人相貌相似,应当是兄弟俩,一个身着白衣、一个身着黑衣,好似那提着哭丧棒的黑白无常,正挥舞着镔铁钢棍,与对面那链甲汉子猛砍狂劈。王允识得那使重剑之人,还以为他全家早已被族灭,有些不信,自蔡邕手中提过灯来,这才确认是他,急忙道:“皇甫兄!是你么!”那使重剑之人正是皇甫嵩,他在长安城外与日夜行者救了蔡琰,趁这夜色潜入司徒府,原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蔡琰送回,却不料司徒府中竟有如此劲敌。他见王允识出自己,而对面那链甲汉子攻的又紧,重剑抡舞,又还了几招,这才得空开口道:“王兄,是我!”那王允再提灯看对面那链甲汉子,只见他国字脸、面色白皙,剑眉英目,说不出的英烈阳刚,正是自己所托寻访司马防的那位朋友,急忙道:“快快住手,都是自己人。”
那汉子有了灯光,也瞧清了对面的皇甫嵩,面色亦是大异,急忙撤刀收招道:“皇甫大人,竟然是你!”皇甫嵩也瞧见了他,紧皱的眉目也是倏然一展,哈哈大笑道:“是我!是我!”日夜行者见众人大笑,知是自己人,也收了兵器,后退了数步。那日行者素来敬佩武功高强之人,只以为他是司徒府护院总管周仓,双手抱拱,笑道:“周先生武功精强,誉满九州,在下仰慕已久,只可惜俗事繁忙,一直无缘识荆,今日得见,果真不同凡响,在下佩服!”那汉子哈哈一笑,拱手还礼道:“阁下客气了,在下久在军伍之中,乃是一介粗人,只是粗通些武艺,比不得周仓周先生。”日行者一愣,讶道:“你不是那‘擒天鹰’周仓周先生?”
皇甫嵩笑道:“这位哪是那周仓?这乃是温侯帐下第一猛将,张辽张文远!”日行者又是一愣,原来此人竟是那张辽!世传吕布武功举世无双,身边更有两员爪牙虎将,一名“刀狂”张辽,一曰“陷阵高顺”,皆为人中之龙,有万夫莫当之勇。今日此人以一身之力抵挡己方三人,居然能旗鼓相当,堪堪斗了个平手,这等武功,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只听张辽道:“皇甫大人,你可折煞文远了,您的西凉重剑勇猛凶悍,这两位兄弟的镔铁棍法奇诡无方,又兼顾阳猛刚强,皆是当世第一流的好手,倒是文远方才的拙技让三位兄弟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