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璜原想这番话说出来,任李儒再会遮掩颜色,面上总要难看一些,没想那李儒竟毫不生气,更是拱手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将军与太师太过于抬举李某了,李某愿为太师大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大家心里都是有数,可场面总是要做的,董璜拉着李儒的手笑了一阵,才指着凉亭,道:“那……”李儒道:“既是太师他老人家的意思,李儒岂敢不从?收了兵马便是。”他大手一挥,身边的小校得了示意,兀自传令去了,不一会儿的工夫,众弩箭手已卸了劲弦怒弓,以十人为队、循着来路悄无声音的撤了兵去。
董璜见李儒兵士虽是撤了,但邪马台的人马却是一动未动,又转向那难升米,笑道:“灭寂法师,有劳了。”难升米怎想到如此的变故,直气的目瞪口呆,讷讷自语道:“这……这……”董璜见他气的失了神,止不住的欲笑,便对李儒道:“李先生,法师与你同来,可是另有要事?怎生不理人?”李儒面生尴尬,轻轻推那难升米,直推了三四声,难升米才反应过来,只听李儒道:“灭寂法师,太师一向慧眼如炬,今日他如此赏识曹公子,可知他确有过人之处。咱们既为太师爪牙猛士,也算为曹公子的试金之石,尽了自己的分内之事。今日已然事毕,曹公子果然不负太师厚望,他日哪,咱们不可再与曹公子造次,更要遣派人手,暗中护他周全。”董越听的这话都起了鸡皮疙瘩,嘿的一声笑出声来,道:“李先生可好心的紧呐!”
难升米望望李儒,又望望董璜董越,见他兄弟二人右手紧握刀鞘,只等自己说一个不字,其身后所带的数千铁甲禁军便要一瞬间动手,别说现在己方不敌,就是能敌的过,与董卓贸然决裂并非智举,便强笑道:“李先生所言极是,咱们今日便到此为止吧。”说话间,他从怀中掏出一只两三寸来长的竹制圆筒,引线一拉,一方妖绿无比的烟火窜上天空,那烟火虽小,但绿光却盛的怕人,竟将这旷野雨夜耀的一片绿茫茫,说不出的奇诡妖冶。董越心想:太师千叮万嘱,不可惊动乱尘,你这倭人虽是下令收兵,却是放这么大一个妖里妖气的鬼火,存心与我们为难是不?”他性子直,脑袋上的青筋毕露,当场便欲发作,却被兄长暗中拉住了手,他抬头只见董璜眼眸子里似要喷出火来,却听董璜道:“大法师,你这烟火可真俊俏的紧啊。怕是想那曹公子孤饮独酌、寒夜寂寥,这才放了这把烟火,以助他酒兴的吧。”李儒听出董璜话中的火药味,也道这难升米好生不识抬举,急忙哈哈打圆场道:“将军说到酒,李某可真心痒的紧了,咱们速回长安城,李某坐庄,请大师与两位将军到长安西城的醉仙楼畅饮一番,如何?”难升米狠狠瞪了李儒一眼,又向着董氏兄弟身前啐了一大口浓痰,僧袖一拂,当下欲走。
他起身走了不过数步,却被董璜伸刀拦住,难升米怒目圆睁,骂道:“将军这是何意?!”董璜冷冷道:“法师慢走,董某还有一桩小事相告。”难升米早已气急败坏,再不顾得脸面,道:“有屁快放!”董璜道:“前些日子,贵国国主言说樱亭风水不雅,与王气多有不宁之处,我二人便向太师禀报了。太师说你们乃是贵客,不可失了礼数,便遣我们兄弟二人另择一处兴风旺水的宝地府邸,我兄弟二人也想贵国国主乃万金之躯、人中之龙,万万少不得那“王霸之气”,当下不敢怠慢,请了长安城中最有名的风水先生连找了三天三夜,这才在南城给你们找了一个龙潭虎穴的兴旺之地。”难升米乃是倭人,听不出董璜方才说“王霸之气”时那个霸字说的乃是“八”字之音,实是笑他国主“王八”,只道董璜乃是西凉口音,心想这董卓倒也会做人,颜色稍稍缓和了一些,道:“有劳将军了!敢问新府所在何处?”董越心中暗骂:这倭人果真不要脸,方才还教我哥有屁快放,现在就说有劳了,当真是翻脸有如翻书,无耻至极!
只见董璜做了请的手势,道:“那就劳烦法师同行,我兄弟俩现在就带法师去看。”董璜如此作言,乃是生怕这倭人言而无信,撤兵之后又返回来加害乱尘,这才将他“请”进长安城中,待天色放晴,乱尘之难化解了再说。
难升米无法,回头远远望了乱尘、甄宓二人所在的凉亭一眼,跨身上马,被董璜董越连同那三千禁军夹在中间,悻悻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