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尘正焦急之间,又听那头领道:“汉人有云:‘虎毒不食子’,这蔡琰被咱们拿了,王允蔡邕两个老儿定会有所顾忌,朝堂之上自然是钳手钳脚,汉室清流的这两个党魁一倒,其余宵小如何是咱们国主与李儒的对手?待李儒数月间尽数料理了清流的枝节,其后借此由头向董卓讨得兵权,领兵征讨,非但将这汉家里里外外的清流一党连根拔起,更趁机打击异己,终至侵漫朝野,到时李儒手握京畿重兵,朝堂之上尽是我辈党羽,欲王则王,何待董卓之封?”他顿了一顿,又道:“那李儒杀了董卓之后,自会尽举西凉之兵,征讨关东十八诸侯,咱们国主再举国西侵,自徐、幽、扬三州登陆起事。汉人人数虽众,但已成一盘散沙,如何是我邪马台神军之敌?这大汉十三州万里之地,嘿嘿,尽是咱们邪马台之土!”
那一伙倾奇众只是盗匪出身,平日里只知寻欢作乐,怎知卑弥呼定下的这一桩计划,今日听头领说来,只觉步步紧扣,由衷赞叹卑弥呼此计甚妙的同时,仿佛见到卑弥呼入主天下后众人封官赐赏的日子,各个激动的口干舌燥,一阵沉寂之后,哄堂的喝起彩来。也不知是谁,幽幽的问了一句:“那李儒呢?此人阴鸷奸猾,自不会情愿与咱们共分天下吧?”头领笑道:“哎,兄弟果真糊涂的紧啊,咱们国主素怀大志,这李儒只不过是个小角色,咱们只需趁他与关东诸侯杀的两败俱伤之时,坐收渔翁之利,遣以大军,将众诸侯一股脑儿的剿了,那李儒再是狡猾,也终究要死在乱军之中。”
乱尘眉头紧蹙,心道:“这卑弥呼好生恶毒!都怪我当年遇人不淑,又是少不更事,轻信这贼子之言,助她报仇复国,这才酿成我中州百姓夷狄之祸。我曹乱尘虽是个登徒浪子,但国难当前,怎能置之不理?”他心中气急,直想现在就拔剑出手,将这帮财狼狗辈尽数杀了,却不料一人坐到他桌前,他抬头一看,却见那人用斗笠故意压低着脸,好教那帮倾奇众瞧不清他面貌,乱尘并不识得此人,只见那人浓眉剑目,看起来有五六十岁的年纪,但却面生威正之气,与他一身的樵夫打扮格格不入,乱尘面上微露诧色,正欲开口相问,那人微微一笑,低声道:“这等小贼也要曹公子您出手,岂不是要被那夷狄之辈笑话我大汉无人?您冷眼旁观,交给我们几个不成材的料理便是。”乱尘见此人认得自己,语气极为谦恭,目光之中满是善意,猜测他是清流一党,说不定还是王允所派,那日在堳邬中周仓、裴元绍二人皆是侠肝义胆的好汉,他对那王允一众的印象倒也不坏,亦是笑道:“先生谬赞了,倒是乱尘打扰了先生布置,引得先生现身提醒于我,小子还望先生赎罪则个。”那人道:“公子可是折煞在下了……”他不由乱尘分说,又道:“还是先让公子见过在下另两位兄弟罢。”
他食指轻轻扣了一下桌子,方才交谈的那两名樵夫闻声便稍微抬起头来,乱尘举目望去,却是赫然一惊——那两名樵夫竟然是日长侍与夜长侍假扮!他心头下意识的暗道一声“糟了”,心想:我今日着了这帮倭人的道了,这酒馆之内尽是倭人,难怪这帮倾奇众放声以倭语问答,原来是故意要说给我听来着,这帮人又是布下什么诡计要对付我?不行,我得先出手为强……他念头闪得飞快,右手探到背后欲要拔剑,却见对面那人早有准备,自怀中掏出一枚官印,递至乱尘手中,道:“公子莫慌,在下乃是大汉御史中丞皇甫嵩,这是在下官印,你久在军中,定然知道官印乃贴身信物,断然造不了假的。”乱尘本就觉得此人英气凛然,浑不似奸邪之人,倒也不急于动手。接过那枚官印,但见那官印以黄金与白玉精雕而成,上镌龟驼,以小篆凿有御史中丞四字阴文,乱尘先后见过兄长曹操的太守章印、大师哥吕布的中郎将印,此印形制大小都是一毫不差,果然是真物无疑。
乱尘在长安软禁之时,曾听大师哥多番提起这位大汉名臣,每一次都满是赞誉之言,想他乃是大汉忠义之辈,怎会与卑弥呼的两个贴身内侍搀和在一起,还以兄弟相称?他道:“此印确是真物,但你也可是倭人假扮,盗了皇甫先生官印,前来诳我。”皇甫嵩嘿然一笑,满面正气,道:“吾皇甫义真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此生一世,可有半句妄语?我若是倭人狗辈,只需众人齐上,将公子砍了便是,何需和公子这番多生言语?”乱尘将官印还给皇甫嵩,将信将疑的道:世人皆道先生乃是高义之人,怎的会自甘堕落,与一些不清不白的人混迹在一起,污了自己一世美名?”
皇甫嵩道:“眼下并非说话之时,待我们几个料理了这帮番贼,我再来向公子详细分说。”他轻轻咳了一声,那日长侍假扮的樵夫又以高声道:“头领,这些国家大事,小弟也不是太懂,反正只管追随头领左右,大口的吃肉喝酒,到时候国主再要赏赐了蔡琰这样标致的小娘们,头领也让兄弟们分一杯羹啊。”他这话故意改了音调音色,而倾奇众又是吵吵嚷嚷,皆是随声附和,一时倒也听不出来是何人所发,那头领果然中计,顺着他的话道:“兄弟们稍安勿躁,既是又说到蔡琰这小娘们,我倒是又想起一桩事来。”众人一想起蔡琰的美色,脑子里想起的尽是淫邪之事,嘴里不进的啧啧有声,恨不得口水都留了下来,纷纷起哄道:“头领快快讲与兄弟们听了,好叫小的们也解解馋。”
头领道:“各位可曾听过说那曹操?”乱尘原以为他要说蔡琰下落,却他突然提起大哥,心头忽然一紧,心想:“这帮倭人不是要对付王允、蔡邕这帮清流么,怎么又牵扯到我兄长了,他们到底在打什么盘算?”皇甫嵩三人也是心下生疑,日长侍又捏着声音道:“那曹操不是陈留太守么,远在关外之地,头领不是要说蔡琰那美貌的小娘们么,怎么又无端说起不相干的人来了。”那帮倾奇众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关于蔡琰的淫邪之事,日长侍这么一说,反倒是合了这一众倭人的心意,皆是跟在后面起哄道:“头领还是说那蔡琰小娘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