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一生傲骨,眼下受此掌掴大辱,任他涵养再高也终是忍不住,正要破口大骂,却见那鬼脸少女胸膛不住起伏,厉声道:“你……你这老贼!我听你钦佩曹郎,才救你一命……我家曹郎才智盖世,更有上天佑福,怎会着了奸人之道,受那无妄之灾?你若再敢无中生有,我……我……我将你满嘴牙齿都……都敲了下来。”
皇甫嵩见她武功奇高,说话却是疯疯癫癫,满口曹郎长曹郎短的,以为她修炼东瀛邪功烧坏了脑筋,他对东瀛诸人懑念颇深,心想不如激怒于她,求得速死,遂大笑道:“谁是你家曹郎?乱尘公子英姿勃发、品性纯良,怎会与东瀛妖人为伍?哼!就凭你这不人不鬼的模样,别说乱尘公子已经驾鹤西游,就是尚还在世,也不会拿眼瞧你一下。”
“你……你……你!”那鬼脸少女浑身不停颤抖,原本隐在鬼脸面具后的双目圆睁,柳眉更是倒竖,这几个你字说的尖锐之极,显然已是出离愤怒。
那雕长侍有意从中挑唆,道:“前辈,此人平日里便好大放厥词,多番侮辱曹公子,实是与曹公子生隙已久。数日前此人联合王允、蔡邕等人,于骆谷之中布下毒计,陷害曹公子。曹公子虽智谋卓绝,但怎奈这一伙凶徒歹毒无比,终是着了他们的道儿。”他素来奸猾,说话之时仔细度摩这鬼脸少女身形体态,见这少女怒气更甚,显然是信了自己所言,心中一乐,更有一条毒计涌上脑海,他顿了一顿,故作哀愁之态,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可怜曹公子一代少年英侠,却落得死无完尸的田地。我家主上急公好义,明知我等不敌这帮贼子势大,但仍要为曹公子报得血仇。我等一行三十二人,已有十余名弟兄折在这奸贼手下。天不负有心人,到此刻我等终将此贼擒住……前辈既是曹公子爱侣,杀夫之仇不共戴天,手刃仇敌,鄙人不敢僭越。”
这雕长侍口舌之利,当真是无与伦比,竟能颠倒黑白至斯,鬼脸少女那光洁如玉的右手已掐在皇甫嵩喉咙,直卡得皇甫嵩喉骨咯咯作响,更将他整个人离地提起,她误信雕长侍谗言、愤恨皇甫嵩计杀乱尘之毒,手上劲力缓缓施加,是要皇甫嵩生生煎熬,慢慢窒息苦楚而死。
可皇甫嵩何等人也,他既一心求死,便不再多与雕长侍争辩,明知自己死到临头,却硬要从喉咙之中挤出呼吸来放声发笑。那鬼脸少女原本聪慧,此次初见皇甫嵩,从面相之中觉他颇俱大丈夫之姿,浑不似奸邪之人。此时急怒攻心,下手虽恨,但觉此人临死不惧、毫不在乎,又瞥见侍立一旁的雕长侍面上极力掩盖的欢喜之色,不由得起了疑心,冷冷一笑,掐着皇甫嵩喉咙的掌力稍减,说道:“曹郎之仇,不可不报!现时我饶你不死,你把你戕害曹郎的恶行从实说来!”
皇甫嵩从方才言语对话之中了解这鬼脸少女与雕长侍并非一路人,此时一口气缓了过来,哈哈大笑,道:“吾皇甫嵩坐不改姓、行不改名,一生光明磊落,可曾做过半点恶事!曹公子英名远播,自是侠义我辈的翘楚,我皇甫嵩悔于不得早识、恨于救之不及,又怎会设计害他!枉你武艺绝高,却如此是非不分……”鬼脸少女怒色稍敛,不欲与他辩论,只是自言自语般喃喃的道:“曹郎可是真的去了?曹郎可是真的……真的……”她心中悲恸情郎逝去,口中不住喃念,这个去字只说了一遍,便再也说不出口。
雕长侍心中有鬼、歹意挑拨,怎肯容皇甫嵩正言辩说?可方才苦于被这少女所布的内力所制,不得行凶,此时直接缚住周身四肢的无形绳索忽的消散,他忙不迭向一众手下行使眼色,口中更以邪马台语低喝道:“趁此良机,将这二人尽数宰了!”说话中,他全身骨骼哔哔啵啵作响,双手指骨更是扭曲如蛇,犹如双蟒吞贯天日,凝了毕全身之力,左手利爪抓往鬼脸女子咽喉,右手匕首更是直插鬼脸女子后心。
他心知这鬼脸女子武功奇高,这一下出手自是全力施为,端端又快又狠。他这一招叫做“并日而食”,乃是邪马台国上等邪道武学“分筋错骨手”的衍生招数,那分筋错骨手共计三十三招,成孤星之数,本就邪恶非常,武理乃是“杀人者先杀”,欲分人筋脉、必先错己筋骨,但常言道:“毒性越强,药性越大。”这门功夫当真是厉害无比,雕长侍为修炼这门邪功甘愿领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煎熬苦楚,便是要留的这一门杀手锏。雕长侍上一次用这狠毒绝学是于卑弥呼招徕高手之时,时隔多年,今日出手,非但不曾生疏,反而威力更增,其速之快之烈,直将四遭空气劈开,发出呼呼作响的骇人之音。
如此一招,不出则以,出则必杀!更何况与他同时行动的还有诸多密忍?
可雕长侍一众杀招如狂风暴雨又能如何?那少女连身都不曾转过来,只是身子微微一侧,众人只觉一团白光自眼前闪过,这才听到钩镰、锁链、飞星、冷箭的空击之声,再回神时,哪里还有这鬼脸少女与皇甫嵩的半个人影?雕长侍偷袭不曾得手,情知不敌,刹那间起了逃跑之心,正欲拔足飞跃,可发现双腿怎么也使不上劲力,忽觉双手双脚关节处钻心的一疼,直要痛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