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一惊,他哪里料到田丰会临门一脚,将这烫手的山芋反踢给他,惊讶之中也嘘叹如此智谋之士却随袁绍此庸人,更不能为自己所用是为一憾,遂叹道:“本初与公路二位将军各有所长,曹某眼浊,其中孰优孰劣倒是分不清楚,还望先生指教。”
田丰久闻曹操深谋其名,今日一见方见其才,冷笑道:“连方才说出那番豪气之话的曹大人这等明眼之士都不能甄鉴,鄙人乃一无知乡村老夫,幸得主公不弃,才侍奉犬马之劳于左右,如此大事又岂可我这等竖子妄言?”
这下倒好,曹操原本有意反唇相讥,田丰一来二去之间便把曹操踢回来的难题甩得一干二净,言语所平但却隐含针锋之意,而且无形之中又将袁绍识贤知士这等贤德说出,可谓暗示心中之意。在场的诸侯智如刘虞陶谦之辈皆是暗暗喈叹。
曹操一时语塞,戏志才忙上前替他解围道:“如此社稷大事,岂是一人便可妄下言论,此事还是由在场的各位大人酌情思量吧。”
众人已是议论纷纷,但迟迟不见结果出来,而长沙太守孙坚虽是骁勇,但不谙其中之道,哪知众人百般推辞皆是不愿开罪于袁绍与袁术二人,遂嚷道:“诸位,诸位,且听文台一言!”城墙上刹时鸦雀无声,似是早就在等出头之人般,但事已至此,孙坚只好硬着头皮道:“本初精于治世,却于统兵处稍逊一筹,而公路却精于执兵,眼下又得江淮肥沃之地,物产富饶,粮足兵强,窃以为公路可为盟主,不知各位……”他话还未说完,侍立他左右的黄盖、程普、祖茂三人已经暗中擎扯他身后衣甲,示意他不该说出此番开罪之言。
第二十八回经霜不堕地,无双天下闻
祖茂见他主公孙坚虽是被他三人掣住衣甲却仍是不解其意,而袁绍已目露精光正咄咄逼人的望着孙坚,心中一时甚急,向韩当使了个眼神,韩当立即会意,遂压低声音凑到孙坚耳边道:“这是他袁家兄弟二人之事,主公休要妄言,若是开罪了其中一方,这兄弟二人品行主公应甚是清楚,日后必会睚眦必报,于主公甚是不利……”
袁绍此时已踱步行至孙坚身前,搭住孙坚肩膀,呵呵笑道:“孙将军说得极是,论才论德,本初皆不及公路,此番盟主大任,本初也保举公路可成!”
在场的众诸侯一阵喈然,他们皆是没有料到袁绍会说出此言,倒是曹操心中冷冷一笑:好你个袁绍,真不枉我与你共事七年之久,可真会做秀,尔既已知盟主之位已为你囊中必得之物,还故意做得此番让贤姿态;好,好,好,既然有孙坚这么个冤大头,我曹孟德又怎会如此便宜了你。
思到此处,他也是哈哈一笑,朝孙坚背后的韩当拱手道:“请问将军高姓大名?”
韩当素知曹操多谋善变,只道井水不犯河水,但此时曹操当着天下诸侯之面突然问起自己姓氏这等无关紧要的事情,心中一紧,与黄盖、祖茂等人对视几眼,乃跨步上前道:“在下韩当,表字义公,辽西令支人也,先长沙区星犯乱,韩某不容他鱼肉乡民,故而投身主公大义旗下,现为一无名小将尔,曹大人此时突然问起,韩某斗胆一问您所为何事!”。
他说得不卑不亢,众人一听便知是块难啃的骨头,正要看曹操的好戏,曹操只是摇手还礼,款款而道:“其实也没甚么。适才见韩将军与文台兄耳旁附语,而适时文台兄又提出盟主人选的‘高见’,想是韩将军诉之的高见,曹某这等耳目顿塞之人尚不能明辨优劣,而将军却能一语点破,正应了那句‘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的古语箴言,曹某失敬,失敬。”韩当哪里是他曹操的对手,他这一句便将自己的后路便已封死,更是把所有的屎盆子一并扣到自己与孙坚身上,可谓是深有用心,心中虽怒,但又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强忍着怒意只是死死地盯着曹操。
曹操似是不曾看见般,好整以暇地的接着道:“适才文台兄高见,曹某未能得其详,文台兄何不当着天下诸英雄之面,且将盟主优劣高论翔实说来,曹某自当洗耳恭听。”
隐在城墙下诸多小将中的乱尘虽是聪慧,但毕竟阅世尚浅,故而他听了曹操的言语之后,知他个中另有所指但却听出他的用心,只觉他太过于逼人,而他与孙坚虽是素昧平身,只到他为国为民而遭此难堪,心中甚是焦急,只想暗中替他解围,可无奈他也不谙官场之道,又是从何帮起。
正在此时,乱尘身旁的关羽捻须肃容,低声道出一句:“大哥,你看曹操如此这番挑拨袁绍兄弟关系,所意在何处?”他话音细不可闻,显然他是以免另生枝节、徒生麻烦才以精纯内力说出,是而连张飞赵云二人都没能听到,倒是乱尘修炼过天书上的内功,其中就有修心辩声之术,故而能在众将纷纷言语之中听得仔细。
刘备只是淡然一笑,也以内功说道:“二弟倒甚是心细,二虎相争,非死则伤,曹操纵横官场已近十年,又深得其父曹嵩浸淫,想他老父曾贵为三公,必然是个厉害的人物,其子果然青出于蓝而远甚于蓝啊!眼下虽是名为讨董,但董卓一破,天下烽火更甚,故而他曹操敢在这看似万众一心的节骨眼身若游刃,此间博弈之道,唯有他曹家阿瞒可为!”
乱尘并不识得曹操,而他在徐州之时其父曹嵩也未曾说过自己还有这么个兄长,是而有所不知,而先前他因其父曹嵩图谋徐州之事心中羞愧,并没有将自己的身世告知赵云诸人,此时又听刘备这等儒雅正直之士虽与曹操并无瓜葛但言语中也满是讥讽之味,他又想起家父疼爱自己时与密谋陶谦时截然不同表情,心中生恨,不念曹操实为他兄长反倒更想助孙坚解围以挫曹操老谋心性。
刘备只当他与关羽二人私语外人不可听闻,怎知一旁的乱尘看似表情讷然无所事事其暗中却在偷听于己,又对关羽一笑,道:“若二弟为孙文台,云长当以何相对?”
关羽眉头一皱:“兄长可出了个难题于云长了!”旋即眉头重又舒展开:“若我为文台,吾便以一两句搪塞于他,或是推于在场的其他诸侯,若是讥言巧辩之中能将盟主之事重新踢回曹操,那岂不快哉!兄长以为如何?”刘备与他对视一笑,也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