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哥伸出手来,老月只好给了赛哥一枚银元。
赛哥兴高采烈,围着老月又唱又跳,状如疯癫。老月歪斜着嘴巴,脸上是鄙夷不屑的表情,他准备下一次翻盘。
然而,第三把,老月翻开碗,又有一枚红竹片。老月给了赛哥一个银元。第四把,依然是这样。
一直到了第七把,老月终于看出了底细。赛哥载歌载舞的时候,把老月身上的红竹片偷走了,老月每次揭开碗的时候,都被赛哥以极快的手法,偷偷放了一枚,所以,每次老月都要赔给赛哥一枚银元。
老月自以为自己手快,然而,和杂耍的赛哥比起来,他慢了很多。赛哥的手法出神入化,神鬼莫测。
老月终于忍无可忍了,他指着赛哥说:“这是个砸摊子的。”
托儿一听赛哥是砸摊子的,立即扑了上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赛哥已经跳在了一边,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条长鞭。赛哥的长鞭是用牛皮编成的麻花辫子,平时缠在腰间当裤带,关键时刻抽出来做武器。
赛哥的长鞭像游蛇一样,卷起了地上的一只空碗,甩向了老月,空碗狠狠地砸在了老月的脸上,砸得老月鼻青脸肿,空碗落在地上,摔成了八瓣。赛哥又用长鞭卷起了另一只空碗,甩在了一名托儿的头顶,空碗在托儿的头上砸成了随便,托儿捂着头倒下去。
托儿们不敢向前,老月也不敢向前,赛哥长鞭卷向老月的衣袋,一抖一收,老月的衣服就开裂了,银元叮叮当当滚了一地,那些受骗的人欢天喜地,争抢着捡拾自己刚刚被骗走的银元。
一个托儿看到空手难以对付赛哥,就悄悄挪向一个砖堆。这户人家正在盖房,门口放了很多码得整整齐齐的砖头。我看到他的手指刚刚挨上了砖堆,就一炭锨砸在他的头上,他一声没吭,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赛哥的皮鞭像蛇一样在空中游走,在老月和托儿的脸上打得噼啪作响。我在后面,见到托儿就给他一炭锨。我们正打得高兴,远处突然跑来了一伙军人,他们端着枪,杀气腾腾。赛哥说:“风紧,扯呼。”我们急忙逃走了。
逃到了下一个巷口,我们见到白头翁,说起刚才的经过,开心得哈哈大笑。
夜幕降临了,我们还没有找到虎爪和豹子的家,就来到一座私塾学堂里。
战争快要来临,学生们都放假了,连先生都不来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墙上的孔圣人在守护着。
我们把几张桌子对在一起,躺了上去。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头,能够有一张安安稳稳的床供我们睡觉,实在难得。
我问:“大同怎么会有这么多当兵的?”
赛哥说:“一定那两个传信兵把消息送到了。”
我问:“是不是我们在寺庙里遇到的那两个通信兵?”
赛哥说:“是的。”
我说:“那两个通信兵也够笨的,野蓖麻怎么能随便吃?他们怎么会不知道野蓖麻有毒?”
白头翁说:“那两个兵,一看都是城里长大的,听口音好像是南方人。南方城市人怎么会知道野蓖麻不能吃呢?南方人和北方人的口音相差太大了。”
我突然想起了那一年在做旧行里,一个南方兵用老太太的尿壶做饭碗,又想起了燕子说过的一个笑话,禁不住开怀大笑。
赛哥问:“你笑什么?”
我说起了燕子说过的一个笑话。
一个南方人到北方当乡长,上任伊始,来到一座村庄里作报告,他面对村民高声喊道:“兔子们,虾米们,猪尾巴,我是香肠,不要酱瓜,咸菜太贵啦。”(同志们,乡亲们,注意啦,我是乡长,不要讲话,现在开会啦。)
主持人听乡长说现在开会啦,立即站起来说道:“咸菜请香肠酱瓜。”(现在请乡长讲话。)
乡长说:“兔子们,今天的饭狗吃了,大家都是大王八。”(同志们,今天的饭够吃了,大家都使大碗吧。)
村民们听到乡长说他们是大王八,在下面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乡长接着说:“不要酱瓜,我捡狗屎给你们舔舔。”(不要讲话,我讲故事给你们听听。)
赛哥哈哈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白头翁也笑出了眼泪。突然,外面传来了叫骂声:“打伤我兄弟的那两个狗崽子,给老子出来!”
我趴在窗口往外面看,看到外面黑压压的,足有几十个人,有的手中拿着快刀,有的手中拿着棍棒。
这座私塾学堂是关帝庙改造的,空间狭窄,神龛上还有关公的牌位,墙角还有废弃的香炉,关公的塑像看不到,估计是被人请出去了,去了新家,老家就用来做私塾学堂。
学堂里只有前门,没有后门。那些人堵住了前门,我们就插翅难逃。
那些人在门外舞枪弄棒,气焰嚣张,威逼我们走出去。我在私塾学堂里转着走着,寻找可以当做武器使用的东西。赛哥又把软鞭握在手中。白头翁踱着方步,他沉吟着说:“外面那么多人,我们只有三个人,绝不能来硬的。大家都是走江湖的,常言道,人不亲行亲,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们应该会放我们一条生路的。”
我觉得白头翁说得有道理,就想走出去,和这些老月会一会。赛哥刚才拿着软鞭,打伤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一定恨死了赛哥,如果赛格走出去,等不及说话,双方就会打起来。所以,我觉得我出去合适。
白头翁拦住了我,他说:“这些老月都是亡命之徒,你不能只身涉险,还是我出去吧,我一个老大一把年纪的人,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
我说:“不行,事情不是因你而起的,不能让你冒险。”
白头翁说:“就这么决定了,你们两个呆在私塾学堂里,我出去和他们谈判,如果看到情势不对,你们就赶紧上房顶。上了房顶,就会相对安全些。”
白头翁昂首阔步走了出去,双手提着长袍的前下摆,看起来就像一名气质儒雅的教书先生。我在房间里找了找,看到实在找不到更趁手的武器,就拿起一条长凳子,跟了出去。如果他们敢打白头翁,我就路抡起长凳子砸他们。
赛哥也提着软鞭走了出来。
对面站着几十个人,中间簇拥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那个男子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谋划着,如果争端一开,就抡起长凳子,直奔这个男子。只要制住他,其余的小喽啰就不敢动。我看出来,这个男子是他们的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