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问:“会不会是大排的人?”
熊哥说:“还能有谁?”
我说:“我上树去,把他赶下来。我上树很快,在树枝上和在平地上没有什么两样。”
三师叔说:“没必要,我还担心他们不派人盯梢呢,有人盯梢我们,正中我下怀。”
三师叔喝了一大口酒,故意放大声音说:“呆狗,你去百里外的县城通知我的拜把子弟兄,让他们明天午时之前,带着砍刀木棒,在灵鹫峰顶集结。明天绝对会有一场大战,负伤的兄弟不在少数,我建议他们每个人剃成光头。”
我问:“剃光头干啥?天气已经不热了。”
三师叔说:“剃成光头,就会对对手构成威慑力,远远望去,一片青皮脑壳,谁能不害怕?”
我说:“明天我也剃光头。”
三师叔说:“你告诉大家,明天只要看到不是光头的,齐排砍杀。只要是光头的,都是自己人。”
熊哥说:“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都必须剃光头了。”
三师叔说:“那当然。”
熊哥又问:“大排手下会有多少人?”
三师叔说:“估计会有三百人吧。”
熊哥问:“你的结拜弟兄手下有多少人?”
三师叔说:“二百来人。”
熊哥说:“这样吧,我有一个师兄,在远处的山中做老荣,手下估计也有百十号人,我邀请他们参加明天的决战。”
三师叔说:“那实在太好了,雪中送炭啊。”
熊哥说:“路程遥远,还是让呆狗赶快动身吧。记住,也要让他们都剃成光头,明天只要看到不是光头的,齐齐砍杀。”
我知道熊哥和三师叔说话的意思,就站起来说:“我现在就动身。”然后,走出了树林,在外面兜了一圈,回到了破窑洞里。
我回来后时间不长,熊哥和三师叔也回来了。我问情况怎么样,熊哥一脸坏笑地说:“大排这下要中招了。”
我们三个哈哈大笑。
妙手空空儿的熊哥,耳力极好,他听到树上有异常响动,就知道树上有人偷听;探花郎的三师叔,脑子转得很快,他马上想到了将计就计,让那个盯梢的人把假情报回报给大排。
明天午时,天降冰雹,大排的三百名爪牙喽啰,一定剃光了头发,走在没有一个树木,也没有一个山洞的灵鹫峰上。他们以大无畏的革命精神,用他们刚刚剃好的赤裸裸的脑壳,与坚硬的漫天吹落的冰雹作战。我一想到冰雹接连不断地落在他们的光头上,打得他们满头疙瘩,就想笑。
老月一向设局骗人,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已经设好了局,等着他们钻进来。
夜晚来临了,何为善带着高买来到了破窑洞里,高买是一个身材挺拔,身体健康的青年。
高买带来了一个令我们吃惊的消息,那两匹纯血马,居然还没有离开此地,它们被大排藏在一眼秘密的窑洞里,有专人饲养和看管。
老月毕竟是老月,我们中了她的计策,差点离开这里追赶寻找。
高买还说,他在路过村道的时候,看到周围十里的剃头匠,都在大排家集合。剃头师傅们忙得不亦乐乎,因为有三百颗脑壳需要他们剃光。
我听到这里,禁不住哈哈大笑。明天一定有好戏看了。
三师叔问高买:“那两匹马藏在什么地方?”
高买说:“由此向北四十里,有一排废弃的羊舍,那两匹马就喂养在里面。”
熊哥说:“要让这两匹马失而复得,易如反掌,明天,肯定大排手下的人都跑去打架,我们正好可以动手。”
高买和何为善那天晚上离开的时候,已经很晚很晚。送走了他们后,熊哥和三师叔都在感慨高买的见识和为人,只是可惜这块土地上出了大排这样的老月,她用阴谋和谎言收罗了各类地痞流氓和江湖败类,只手遮天,为所欲为。
大排不除,江湖不宁。
第二天早晨,高买又来了,他要带我们去那排废弃的羊舍。
四十里的路程说到就到,我们趴在草丛里,看到羊舍门口空无一人。羊舍里有影子在晃动,间或还传来了蹄子蹬踏地面的声音,和连续不断的响鼻声。一听到这种声音,三师叔就知道是自己的纯血马。纯血马也知道三师叔来了,它在里面兴奋不已,焦躁不安。
有三师叔的纯血马在,肯定也有我的纯血马在。
三师叔性格一贯沉稳,可是现在见到纯血马了,他再也按捺不住,想要站起身来。我拉住三师叔说:“让我进去。”
羊舍前有一排断墙,显然是防狼的,不让狼跑进羊舍门口。可是,因为年久失修,墙壁坍塌了。我快步跑到了断墙后,从豁口向里望去,隐隐约约能够听见里面的说话声,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声音,我看到四周没有危险,就弓着腰,悄悄来到了羊舍外,这下,我听得清清楚楚了。
女人说:“我跟你来这里,要是碰到别人咋办?“
男人说:“看羊舍的人都跟着大排去打架了,今天羊舍里只留下我一个人。”
女人说:“我男人也走了?”
男人说:“当然走了,我亲自送走他们的。”
女人说:“那就快点,我都等不及了。”
我听出来了,羊舍里只有这一个男人和这一个女人。女人的丈夫和这个男人一起看护羊舍,现在,女人的丈夫剃了光头去往灵鹫峰和我们决斗,羊舍里只有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就把这个女人叫过来,准备一起干坏事。
羊舍里传来了宽衣解带的窸窣声。
我悄悄溜回去,告诉了他们我听到的。三师叔当先跑过去,我以为他是要去捉奸,没想到他竟然先跑进关着纯血马的那间羊舍里。在三师叔的心中,这匹日行千里的纯血马,就是他相依为命的弟兄。
我也跟着三师叔跑到了纯血马身边。
纯血马很瘦,身上伤痕累累,我一看到它们,眼泪就流了下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离开了塞外的马,总是面朝北方嘶鸣;离开了南方的鸟,总是在朝南的树枝上筑巢。有些人虽然是人,但是却丧失了人性;有的动物虽然不叫人,但是却比人更具有人性。纯血马就是这样。它知道自己遭受抢劫,主人生死未卜,所以寝食不宁,可怜的纯血马,它也只能用绝食来表达心中的愤怒,和对主人的思念。当年关羽败走麦城,身首异处。赤兔马被东吴获取。但是赤兔马不吃不喝,绝食而死。
我们牵着马走出羊舍的时候,看到院子里跪着一男一女,熊哥和高买一人手中提着一根木棍,他们的棍子轮番落在那个男人身上,每抽一下,男人就发出杀猪一样的哀嚎。那个女人没有挨打,她只是嘤嘤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