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和一个很好的老头聊了几个小时,起因是从满大街的日本车开始。
老头经历过抗日战争,他说,那时候只要听说日本人进村,全村人都赶快跑。日本人手里有枪,没办法,不跑就没命了。
老人说,日本人坏极了,进了村子后,鸡鸭猪都要带走,带不走的,就杀死了,反正不让老百姓用。日本人从村子走过去后,整个村里就没有了活物。
而且,日本人还故意把铁锅砸坏,给床上大便,你能想多坏就有多坏,“日本人全是死狗流氓”。
老人说,真正的日本人,比现在电视上演的坏多了。
我问老人,你对满大街的日本车怎么看?
老人说,我也没钱,我要有钱,坚决不买日本车。日本人把中国害苦了,我现在买他们的车,让他们挣我的钱,那我是傻子啊。
以前还采访过很多这样的老人,由几个老人说,日本人进了村,见东西就拿,拿不走的就砸。而且,日本人看不上老百姓的破棉被,就被棉被上大便,还有的给锅里大便。
一口铁锅,那时候就是中国农村一个家庭最值钱的家当。日本人给锅里大便后,老百姓洗干净铁锅,继续做饭。怎么办?你总不能把铁锅扔了。
想到这里很心酸。
以前看过一本美国人写的书籍,说为什么日本人在国内彬彬有礼,而到了亚洲别的国家就变得非常坏,因为是制服的原因。穿上那身制服,人就变坏了。任何一身制服,都赋予了一种使命。穿上制服,就成为完成那种使命的机器。
韩国人几十年来,都在抵制日本的东西,有人说,韩国大街上见不到一辆日本车,倒是在中国满大街的日本车,中国人早就忘记了日本人是怎么对他们这个民族的。你买了日本车,就是在支持日本。
我对这个不太懂,我只知道日本车确实在中国很多,但有人说那是中日合资的,你买了车,支持的是中国企业,不是日本企业。不知道这种说法对不对?
穿过了两座奶头山,前面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
阳光很旺,照耀得沙漠闪闪烁烁,每一粒沙子都像一面镜片,让人头晕目眩。四周是巨大的寂静,静得时间都凝固了。
沙漠就像大海,走进沙漠中,就像走进了大海一样,海上的风暴会将人瞬间撕裂,沙漠中的阳光会将人慢慢蒸发。然而,为了燕子,为了三师叔,我没有丝毫犹豫,就走了进去。身后传来了鞋子与沙粒摩擦的细碎声响,回头望去,看到豹子和黑白乞丐都跟了上来。
我们一个跟着一个,低头向前走着。没有声音,四周是巨大的团状的黄色,硬生生地塞进我们的眼中,让我们的眼睛肿胀、疼痛。我们就像一头老牛,拉着装满麦捆子的架子车,艰难地爬坡,每迈出一步,就会距离清凉的被树荫包裹的打麦场近一步。我们只能走着,满怀希望地走着。如果我们停下脚步,沉重的麦车就会将我们拽倒,再也爬不起来。
我们走着,汗水很快就洇湿了衣服,衣服变得像盔甲一样沉重。我解开扣子,想要脱下衣服,但被白乞丐制止了。
白乞丐说:“你脱了衣服,用不了一袋烟功夫,皮肤就会晒得裂开。”
可是我被酷热的阳光晒得难受,身体里有无数的火苗在乱窜,我慢慢走到了他们的后面。豹子说:“呆狗,别掉队。”我说:“不会的。”
走在他们的后面,我悄悄脱下了衣服,感觉身体轻松了很多。
然而,果然没有过多久,皮肤就像刀割一样疼痛,我揉了这一块,另一块地方又在疼痛,我像一个挑着破桶的少年一样,总在徒劳无益地想用手掌捂住桶壁上的窟窿。
黄昏时分,太阳滚下了远方白色的地平线,天凉了下来,四周很快就变得一片漆黑,因为担心会在这样的暗夜迷路,我们不得不在一面沙丘的下面,停住了脚步。
这天晚上,我直到半夜才睡着,白天被烈日暴晒的皮肤,像裂开的鼓面,又像干涸的土地,每一寸皮肤都在撕裂般地疼痛。
我刚刚睡着,突然就被豹子摇醒了。我朦朦胧胧中觉得有千军万马呼啸而过,无数打着蹄铁的马蹄肆意践踏着我的耳膜。我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豹子就一把扯下我的衣服,包在我的头上,搂着我趴下身去。
无数沙粒像鞭子一样扑打在我的背脊上,我才明白,沙尘暴来了。海上有风暴,沙漠中有沙尘暴。
也在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地之间渐渐恢复了宁静,我们抖着满身的沙粒,站起身来,这才发现下半身被埋在了沙子中。天上,一轮圆月像崭新的洗脸盆一样,月亮边细长的云朵像流水。
沙尘暴过去了,我们头枕在沙丘,继续入睡。
睡起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几十米的远处,豹子和黑白乞丐围成一团,正在商量着什么。我走过去,突然看到他们中间的地面上,放着一面颜色鲜艳的头巾。头巾上用黑色的丝线绣出来一只展翅欲飞的燕子。
这是燕子的头巾。
既然沙尘暴能够把燕子的头巾吹过来,那么说明燕子就在附近,或者从附近走过。
北方的四季,风向很有规律,夏季东南风,冬季西北风。昨晚的沙尘暴从东南方向吹来,那么燕子一定就在东南方向。
东南方向会有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去东南方向?
我们继续向东南方向追赶。
这一路追赶很急,随身携带的水囊喝得不剩一滴水,牛肉干也早就吃完了。走到中午,我们又饥又渴,喉咙干得冒烟,连动一下喉结的力气也没有。我望着远处,不知道前面还有多远,也不知道还需要走多远,我的眼睛里满是黄色的沙子,这些沙子要是麦面馒头该有多好,远处的地平线飘飘忽忽,像是一条流动的河流,我想,我可以一口气吸干那条河流。
爬上一道沙丘,我们再也支持不住了,全都坐在了滚烫的沙地上。突然,远处传来了驼铃声,一长队骆驼出现了。
这是一群骆驼客。
骆驼客,是和骆驼相伴,穿行在沙漠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