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老妇家,张诚等人按照老妇的指点在当时她所待的位置察看,外面漆黑一片,已经看不清什么了。出门走了二十多米,就到了小河边,手电光下,靠近河畔的湿泥上,马蹄印清晰可见;那株大树下的草地上,留着一个烟头。
追逃组三人返回公丨安丨所时,另一个丨警丨察带着一个十三岁的放牛娃已经等着他们了。放牛娃也遇到了跟老妇所说的一模一样的骑者,而且有近距离的接触。当时,他在镇子外放牛,看到有人骑着一匹黑马从小河那里的那条土路上过来。这里离内蒙古很近,又是扎兰屯进黑龙江的必经之路,每天来来往往经过的马、骡、毛驴不在少数,有时还有骆驼,放牛娃从小就见惯了,不足为奇。但他还是盯着那匹马看,因为这匹马的脖颈处有一条白色皮毛天然形成的“带子”,很是奇特。正看着,那人催马朝他这边走来了,在他面前驻步,提了一个问题。“去富拉尔基往哪条路走?”前面是一条官道,官道往前不远形成了三条路,分别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骑者吃不准应该往哪条道上走。放牛娃告诉对方:应该走中间那条路。那人接着又问了第二个问题:“从这里到富拉尔基有多远?”放牛娃没有去过富拉尔基,但他听大人说过,于是回答:“听说有一百多里地。”然后,那人又有了第三个问题:“富拉尔基那边有个五圣观你知道吗?”这个问题放牛娃就不清楚了。那人冲他点点头,算是致谢,然后策马而去。
张诚问放牛娃:“那人的脸你看清楚了?”
之前的目击者,没有一个真切地见到过骑在那匹黑马背上的那个汉子的脸,这回放牛娃是大白天与对方近距离接触,应该是看清了的。
放牛娃回答:“他的帽檐很宽,压住了大半张脸,我只看清了他的鼻子、嘴巴那一块的位置。”
“你看见他脸上有什么吗?”
“那人的脸很脏,还闪着油光。”
“你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什么样子的脏?比如,我抓一把土往脸上蹭,也是脏;吃烧鸡时,手上的卤在脸上碰了下,也是脏。那人的脸是一种什么样的脏?”
放牛娃想了想,说:“他脸上的脏是有油光,有土,油和土的下面,还有比油、土颜色要深一些的密密麻麻的小点子。”
三位追逃人员松了一口气,这就是麻子了。土,是一路骑马逃窜时吹上的灰尘;油,是皮肤里分泌出来的脂肪。如此,这个骑者果然就是逃犯隋先福。
追逃组对情况进行了分析,隋先福打听富拉尔基五圣观,看来那里是他此番奔逃的一个目的地,至于是准备在那里出家当道士以逃避追捕,还是去找该观的道士熟人办什么事,那就不得而知了。但看来今晚隋先福是会在富拉尔基那里过夜了,因此,尽管追逃组三人已经疲惫不堪,但还是得支撑着连夜赶去。
七逃犯是这样落网的
富拉尔基,是达斡尔语“呼兰额日格”的转音,意为“红色的江岸”。故富拉尔基又有一个别称叫“红岸”。现在,富拉基尔是齐齐哈尔市的一个区。
追捕“虎烈拉”逃犯隋先福的那个年代,富拉尔基是一个镇子,属于黑龙江省龙江县管辖,该镇当时是龙江县的县城所在地。
这段道路的路况很不好,一路上小吉普发生了数次故障,都是苗清源、史大斗两人修好的。幸亏这个季节已经算是进入了夏天,尽管夜晚还有点凉,但总算能够熬过。如若是冬天,那后果就不敢设想了。这样一路行车一路修理,抵达富拉尔基时已是清晨七点了。
三人在镇子外的一条小河旁洗了脸,然后进镇去吃早餐,顺便向店家打听了五圣观,店家说出了镇子往南步行三四里地就是。
这回已经有了明确目标,追逃组也就不麻烦当地公丨安丨局了,三人议了议,决定先把小吉普停放在那家小饭馆旁边的大车店院子里,步行前往五圣观。
富拉尔基的历史很短,三百年前这里什么也没有,直到1649年才由达斡尔族人在这里建了一个屯子。最初当然是以达斡尔族人为主,后来渐渐地也有了其他民族过来定居了。到清朝末,富拉尔基的居民中以汉族人为多。民国十八年,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道士,在富拉尔基镇子南侧三里多地的一条小河旁选了一块无主土地,向政府提出申请要求建造一座道观。那时的政府对于兴建寺庙庵观是比较支持的,那个道士据说很快就获得了准许。政府准许的用地面积还超过了他的申请,他提出批三亩地,批给了七亩。其实,三亩也已经是多报了,因为那座道观建造起来只占了半亩多地。余下的土地怎么办呢?退回去?那就是对政府的不尊重了,再说政府也已经换了领导班子,那就留下吧。寻常寺庙庵观都喜欢把土地出租,挣些租金补贴日常开支。但这个道士对此却没有兴趣,他是个环保主义者,就在道观周围大种树木。二十余年过去,当年栽下的树苗已经长大了,现在这座名唤“五圣观”的道观远远望去就像是在森林里似的。
追逃组三位行不多久就到了五圣观的树林外面,两个侦察兵眼尖,瞅见树林深处有个影子在缓缓移动,定睛细看,那影子是黑色的,再仔细辨认,竟是一匹马。
黑马!是不是丁太兴的那匹名驹“黑风”呢?
三人闪到树后观察,先是发现这匹马有人牵着。牵缰绳的是哪位?是不是逃犯隋先福?细看下来,发现不是隋先福,而是一个小道士。正好这时小道士把马牵着转了个方向,脖颈就露了出来,那上面一圈寸宽的白色皮毛赫然醒目—正是“黑风”。
这就行了!张诚便让苗清源去道观后面围墙下守着,如若隋先福跳墙出来,不必警告,撩枪先赏他一颗子丨弹丨,最好打他的腿。然后,张诚和史大斗两人就进了林子,先不奔道观大门,而是冲那个小道士而去。近前,先仔细看了黑马,确认是丁太兴的那匹“黑风”后,史大斗便喝一声彩,连说“好马”。
张诚就开口发问:“小道长,这是哪位的好马?实在是一匹名驹啊!”
那小道士说:“是一位施主送给本观的。”
原本应该打听“施主”此刻在哪里,但生怕打草惊蛇,先不问,而是打听道观有几名道士。小道士说连他一共有五名道士。
张诚说:“哦!怪不得名唤‘五圣观’!”
小道士笑了,说不是这个意思,本观原有十一位道士,后来抗战胜利光复后先后走了八位,他和师弟是去年才出家的。
“贵观住持怎么称呼?”
“住持法号松清。”
“我们可以见见他吗?”
“当然可以,您二位进了大门,问一下扫地的师弟,他会领你们去的。”
张诚让史大斗守在大门口,他一个人进去,跟史大斗约定,如若听见里面动静不对,立马冲入增援。
松清就是民国十八年建造五圣观的那个道士,他接待了张诚。张诚因不知对方跟隋先福是什么关系,没有亮明真实身份,佯称是商人,看破红尘后想寻找一个出家之处,此番途经富拉尔基,听说有一座五圣观,就来看看,不知能否结缘。
松清盯着张诚凝视良久,微微一笑,合掌道:“善哉!善哉!阁下六根未净,心存异志,还不到出家的时候啊。”
“不瞒老道长说,在下多年经商,颇有积蓄,如若与哪座寺观有缘牵连,愿将全部家产捐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