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穷,我也不会卖儿子啊。”他明确地说。
他能这么说,我真高兴。
这说明,他是真把这孩子当成自己的儿子,真对这孩子有感情,虽然,他很有可能知道,这孩子是土匪留下的孽种。
我想,我不必再提韩豹子,不必强调,是韩豹子的吩咐,把那些金条留给他们。
换一种说法,或许,更好。
反正,韩豹子只是希望,他的儿子能活得更好。
“我不是想买你儿子,我么,呃,是想投资你儿子的未来。”我说。
男人一脸的懵逼。
女人这时也转过头,傻乎乎地瞧着我。
“投资我儿子的未来?你什么意思?”男人问。
我只好硬着头皮往下编。
“你儿子面相很好,必定会大富大贵,我现在帮助你,只是希望,你儿子将来飞黄腾达了,能念我一点好处,替我做一点事。”我说。
男人还是懵懵的。
“替你做什么事?”男人问。
是啊,替我做什么事呢?
我脑子开始转起来。
我想起来,如尘曾告诉我,他从小是在哪个道观的修道的。
我还记得那道观的名字。
我把那名字说了出来。
“那个道观对我有恩,现在兵荒马乱的,我是没能力修缮了。等你儿子将来飞黄腾达了,麻烦修缮一下那个道观。我只有这个要求。”我说。
男人和女人对视了一下。
将来的事么,当然好说,更重要的是,要度过现在的难关。
再说,我也没说,什么时候修缮,怎么修缮。
他们爽快地答应了。
当我把包袱打开时,他们的眼睛都直了。
我又把包袱合上。
“能帮你们度过现在这个难关吧?”我问。
太能了。
男人和女人都作出肯定地回答。只是,那个孩子撇了一眼,就不感兴趣了,继续玩自己的战争。
这孩子是不错。
“这些东西都是你们的,只要你们答应我,好好培养这孩子,让他读书,只有读了书,将来才有可能飞黄腾达,才有可能替我修缮那个道观。”我说。
“我们答应。”男人慌忙答复我。
“那个道观的名字?”我问,我想让男人复述一遍。
复述的没错。
我就把包袱递给了那个男人。
男人和女人欢天喜地的。愁容一扫而空。
我觉得,我还需要再说两句。
“你们现在有钱了,你们知道,现在需要注意什么吗?”我问。
男人挺虚心的。
“需要注意什么?”男人问。
“需要注意,不能露富。”我说。
男人和女人又对视了一下。
“现在兵荒马乱的,土匪猖獗,要是别人知道,你们有钱,肯定会打你们的主意。所以,你们不能露富,钱得一点一点花,别让别人盯上你们。”我说。
男人不住地点头。
“是,不错。”他说。
这样,我就放心了。这第一桩事就算圆满结束了。
十四
而另一件事,就费劲多了。
足足有五百里远啊。
如何去哪里,都是个问题。
走,我也能走去,但是,恐怕会惹人生疑。
那是个偏僻的地方,很少人去,另外,我人高马大的,当了这么多年的土匪,气质也有了变化,肯定不像平常人了。
我不想惹麻烦,我得伪装一下自己。
思来想去,我还是装成买卖动物皮毛的小贩吧。
这行,我年轻时真干过几天。这里面的诀窍,术语,价格,等等,我还是熟悉的。再说,我孤身一人走南闯北,肯定不能柔弱,也就能解释一下我身上的匪气。
我买了辆驴车,又买了几张狼皮,几张羊皮,铺在驴车上,就出发了。
一路倒顺利。
约莫半个月吧,我就到了那个地点。
是个小集镇。
一路上,我没有住过店,晚上我都是铺张狼皮在地上,再在身上盖张狼皮,喝一斤烧酒,就对付过去了。
我只是个皮毛小贩,利润微薄,为了节省点钱,就省掉住店的费用,这说得过去,也不会有人打我的主意。
我主要是,想守护着我的驴车。我在驴车的护板上做了点手脚,我的金条都藏在护板的暗盒里,守着驴车睡觉,我才踏实。
在那个集镇上,我打听到那户人家。
也接近街道的中心地带,因此,我就在那户人家的对面安营扎寨,伺机而动。
我不能直接跳到大街上,告诉大家,这户的地窖里埋了个死人,如果我那样做,别人会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而我是解释不清楚这个问题的。
反而,我会被大家怀疑。
我得冷静,观察几天,再想办法。
一路上,我又收了几张皮子,所以,我的小摊也颇具规模。
我唯一担心的是,我驻扎在那儿,会不会给我身后的住户带来麻烦。
那家住户门院修得很好,差不多是这个集镇上最好的,像是个大户人家,挺讲究,不过,大门紧闭,并不经常见人。
第二天上午,我才看到大门开了,一个年轻的姑娘出来了。
挎了个篮子,像是要出门买菜。
她看见门边的我,略有惊讶。
我连忙向她致意。
“不好意思,能否借宝地两天,卖完这十几张皮毛,我就走。”我说。
姑娘没怎么考虑,就点头了。
我又说话了。
“驴子的粪便我会随时清理,你放心。”我说。
“没事。”姑娘说。
姑娘离开时,又看了看我驴车上的货物。
她买完菜回来,又打量了一下我。
过了一会儿,她开门出来了。
她略微有些迟疑,但并不害羞,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女孩。
“呃,你,收皮毛吗?”她问我。
“收啊。”我说。
有收有卖么。
“呃,我家有一张虎皮,不知道值多少钱?”她说。
虎皮可是桩大买卖。
我装着冷静的样子。
“得看货,看货报价。看看有没有虫咬、破损啊。”我说。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决心。
“我拿给你看看吧。”她说。
过了一会儿,她拿了个包袱出来,里面是一张虎皮。
没什么大毛病,保存得挺好。
但我也得挑毛病。
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
姑娘有些心虚了。
“那么,值多少钱呢?”她问。
实际上,这虎皮至少能值二十个大洋。
“六个大洋吧。”我说。
姑娘有些失望。
大概距她的心理价位较远。
我等她跟我抬价,可她没再说什么,收拾起包袱又进去了。
我有点后悔,我报价有点低了,而这个姑娘一看就一身的书香气,她根本不知道小贩的心理。
可是,过了一会儿,那姑娘又出来了。
“师傅,我爹想请你进去喝杯茶。”她说。
我知道,是她爹想跟我谈谈,想让我抬价。
我显得有点为难。
“可我这儿还有个摊子得照顾。”我说。
“你要是信任我,我替你看摊。”姑娘说。
我当然信任这姑娘。
即使,这姑娘知道我车上有金条,我相信,她也不会去拿。
我进了院子。
是个四合院,不算小,特别干净、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