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了,岸边格迦的吼叫声震天。我们在三楼席地而卧,听着不远处杂乱惶急的吼叫,完全没有一丝可以休息的心情。如果明天他们不离开怎么办?就算他们离开了,我们要怎么继续接下来的旅程?好在容予思的伤已经好了,虽然她仍然包裹着厚厚的绷带,但我能看出来,有那样矫健的泳姿的人,背上绝不可能有那么大的伤口。她也有她的秘密,需要刻意的隐藏。
我翻身起来,走向外面露台。每个人都有秘密,都要去隐藏一些东西。但为什么 我却没有?我趴在露台上看着眼前的湖面和格迦们,心中却没有什么惧怕的情绪,脑中回想起了从天坑开始的那段匪夷所思的经历。
不知道卢岩他们是否安好,刘东西有没有得手,王大可是不是还缺心眼的喜欢卢岩。我摸着背上用防水布裹得结结实实的那只左手,它现在已经风干坚硬得如同石头。卢岩让我去拯救这个世界,我却被困在这里,我只是个普通人,这只手也并没有把他那种神奇的能力带到我身上,这个世界上,普通人根本就活不下去,那么,这个世界该是我来拯救吗?
看了这一个月的世间惨状,我已经对小阚的生还完全失去了希望,她是我的妻子,我当然知道她只是一个和我一样再普通不过的人,和容予思、小花都不一样。这场浩劫虽然是我引发,但却像是对人类的一次天罚或者说是选择。那些格迦如同神的使者,收割着所有普通人的生命,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活下来。而我只是出于侥幸,在这场清洗中被遗漏过去,就如同下水口边的缝隙中躲藏的蚂蚁,将身体紧紧嵌入命运的夹缝之中,并拢所有的腿,祈求下一次的污水不要将自己带走,就算是自己如此卑微的生命。
也许是这种想法由来已久,长久的沉郁已经慢慢消磨了悲伤。我的心中竟然还是那种淡淡的平静。那么就让我替你好好活下去吧!就算我只是个普通人。
想着这些事情并没有让我有什么豪气冲天的想法,夜慢慢深了,一阵阵的疲惫终于涌了上来。就在我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突然楼下一个黑影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赶忙蹲下,从栏杆的缝隙中去看。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从楼里出来,鬼鬼祟祟地朝我们的车子摸去。我的第一个想法是有格迦摸过来了,转念一想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地下室的人,如果是格迦的话,这时候早扑上来咬人了,去车里干嘛。
容予思一直没有睡,靠在后面的墙上闭目养神,此刻也像是觉察到什么,轻轻地走了过来蹲在我旁边。我转脸看了看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算他是人我们也不能贸然露面,真的这么好打交道的话,之前敲门的时候我们早就能得到回应,还要等到现在?
只见那人影走到车旁,左右张望了一下开始去开车门。但是车子早就被我锁死,肯定打不开。但那人并不死心,把靠岸边的两个把手都试了一遍,还想爬上车顶。
这个人肯定不如我们几个灵活,爬了几下竟然没有上去,格迦们隔岸听到了什么动静,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这人明显是被吓了一跳,几乎摔倒。看到这里我不禁感到有些好笑,胆子这么小还偷车想出去吗?
看着那个一溜小跑钻进了城堡,我俩也赶紧撤了回来,躺在地上假装睡觉。我们在此地绝对瞒不过那人,这人肯定得摸上来,我们得看看他想干什么。
果然,刚刚平稳了呼吸,就听到轻微的脚步声,那个人从楼梯上摸了上来。我背对露台侧躺着,并不担心那人会发现我眼睛的反光,努力保持着平稳的呼吸,微微睁开了双眼。
这个人个子不高,似乎年纪也不小了,脚下看起来总有些不利索,但是看得出来非常谨慎,走路轻到几乎没有声音,就连小阿当都还在呼呼大睡,更不要说熟睡中的人们。
看到我们这么多人,他很明显有些吃惊,站在我们身边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过了大约两分钟,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向我走来。
这一刻我甚至感到有些害怕,这人的一举一动都轻飘飘的,像是没有重量一样,实在不好说是人是鬼,而且他上我则里来干什么?难道我像是有钥匙的样子吗?不管怎么说,这人鬼鬼祟祟地,
肯定是没安好心,我看着他一点点飘过来,握紧了怀里的刀柄。
一阵浓重的腐烂气息慢慢飘了过来,我看着眼前的两只脚,绷紧浑身的肌肉随时准备一跃而起。但是这人走到我身边又不动了,我感到时间过了好久,虽然这个人来我看来根本就是不堪一击,但是这种情况下,闻着死亡的味道,总让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恐惧,就在我额头上一滴汗水终于滑下来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上面投下来的目光突然有了变化,赶紧睁开眼睛,一柄刀子正向我脖子划来。
我猛地一个翻身,一刀将那刀子格飞,正要向那人下刀的时候却看到那人站在那里不动了。
一柄手术刀反射着银光竖直着顶在那人头顶,小花从那人身后露出脸来,笑嘻嘻地问:“大叔,你是谁?”
原来这家伙早就醒了,亏我刚才还为他担心了一下。我打开手电,晃向那人的脸。
这人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老,瘦长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一头长发剩下了没有几根,乱七八糟的披散着,眼袋几乎要冲破黑眼圈挂到腮帮子上,总之看起来活像一只复活不久的老吸血鬼。
不知道是因为受制于人还是长得实在不精神,这人委顿得确实是不像话,听到小花的问话也没有什么反应。小花也不生气,手术刀顺着头皮往下划出一条沟来。我心中一惊,赶忙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一道鲜血呼啦啦流下来,滴到了地上。
那人还是没有说话,但却裂开嘴笑了起来,那嘴中牙齿坏了得十有八九,一个个又尖又黑,衬上脸颊边流下的鲜血,乍一看去很有些骇人。
“小花住手!”我冲小花来了一句,问那人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小花倒是听话,马上把手术刀收了起来,这人也不逃走,也不回话,只是呵呵笑着,带着一种十分残忍的憨气。我心里有些发凉,但还是迫近一步,“为什么对我们动手?回答我?”
那人伸出有些发黑的舌头,舔着脸上流下的血,喉中发出没有任何含义的声音,突然双手向我的脖子掐过来。我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敢出手,猝不及防之下被一把掐了个正着。尖利的指甲扎破皮肤,一股恶臭熏得我透不过气来。
我冲那人胸口捣了两拳,估计至少捣断了三条肋骨,但脖子上的压力并没有减轻,我开始咳嗽起来,但这咳嗽又被掐紧压回了喉咙深处,憋得我流下泪来,脑中也变得晕沉沉的。小花和容予思在后面给他使了多少拳脚都不管用。情急之中,我手中月环猛地向上撩起,直接将他双臂斩断,这才从窒息中挣脱出来。而这人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狂笑着挥舞露出尖锐骨刺的双臂,狠狠向我脖子扎来。我一脚正蹬在他的胸口上,这家伙轻飘飘地滑过房间,重重撞到墙上,脑袋软软垂向一边,死了。
我拽下仍在我肩膀挂着地两只断手,狠狠贯到地上,刚才的事实在是吓得我不轻,这种同类的惊吓,要比异族的恐吓来的更加具有精神杀伤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