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对萧星楼的脾性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他们索性便坐在了大门口前的老槐树下,聊起了天。终于到了即将入夜的时分,天边的云霞也被染上了淡淡的墨紫色,萧星楼一张冷峻的面容出现在大门后,声音清朗,“看在你们这么有诚意来拜访我的份上,我就暂且听你们一说。”
几人面面相觑,连忙低眉顺眼地跟着他走进了那座重廊复殿、繁华巍峨的庄院,就连一向沉着稳重的韶华看到院中花重金打造的金漆嵌宝鱼池后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忘川与肩上的黑猫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个前任的酆都城主到底贪了多少钱啊......
跟随着萧星楼走进一座不太起眼的三层木楼,光一楼的空房间就多的数不过来。穆流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萧伯父,你一个人......住的过来吗?”
萧星楼淡淡地回头扫了他一眼,便看的他浑身一冷,“我就喜欢每天睡不同的房间,你有意见吗?”
“没、没有......”
走进二楼顶头的一间普通的卧房,萧星楼看也不看他们几人一眼,便自顾自地往窗前的卧榻上一靠,挑眉道:“有话就快点说,我可不想留你们过夜。”
韶华壮着胆子,清了清嗓子,道:“萧伯父,萧何他昏迷几日不醒,我们请了大夫来都说没什么大碍.......”
萧星楼一翻白眼,“莫非你看我长得像灵丹妙药?”
“不、不是......只是我们觉得您既然是萧大哥的父亲,也许对他的身体状况比较了解......”韶华满面通红,说不清是窘迫还是尴尬。
萧星楼从怀中旁若无人地掏出一把细齿梳,一边慢悠悠地梳着头发,一边道:“我那个儿子从小皮厚耐打,既不体弱多病、也不娇生惯养,连大病都不曾有过一次,好养得堪比池里的鲤鱼,就这么简单。”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会莫名地吐血昏倒,至今都沉睡不醒呢?而且来过的大夫皆说查不出病因,从脉象上看也是身强体健、没有半分受伤的迹象。”
萧星楼不悦地看着梳子上带下来的一根断发,有些不耐烦,“我那个儿子从小就爱逞强爱闯祸,也许是以前受了伤留下的后遗症什么的,没准过几天自己睡够了就醒了,你们来找我也没用,我既不是神医也不是阎王,我只是个风烛残年、命不久矣的老头而已。”
“可是如果真的是后遗症的话,怎么会......”
“伯父,请您再认真地想一想,会不会还有什么......”
萧星楼盯着手中雕了一只精致凤凰的檀木梳,沉默了好一阵,与其说是在沉默,不如说是在犹豫。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幽幽地开口道:“我想不出来。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你们就请回吧,我这个老头该休息了。”
萧星楼下了逐客令,几人就算不情愿也只得垂头丧气地离去。
萧星楼依靠在卧榻上,眼神落在他们走出庄院的身影,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的几乎不可捕捉的叹息。
就算告诉你们,也无济于事......与其让你们知道了心里难过又同情,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说得好。
至于温家的那个少爷,应该是被梵天会带走了吧......看来那个人为了见自己一面,还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
萧星楼把梳子上残留的断发吹到了地上,起身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犹豫地皱了皱眉,一双好看的眼眸中神情复杂,他在脑中回想了一下路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空留下房中半开的轩窗在风中微微摇动。
刚好在大家都不在的时候,床榻上的萧何缓缓地睁开眼睛。
虽然神智还有些不清醒,可第一个传来的感觉就是胸口的剧痛,难道是被刺的那一剑伤口又裂开了?不可能,伤口早就长好了,怎么会......忽然间,萧星楼的话清晰异常地回放在脑海中......“你要是想活的好好的,最好就给我好好保护你自己的胸,千万不能让人以劲力伤到你的胸口,不然就别怪老子不到幽府去救你......”
“这是我们萧家祖辈传下来的一直带着的隐疾,就是如果伤到胸口又被人施以劲力的话,就会死去,活神仙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因为心里明知道萧星楼就是那副爱小题大做的骄纵性格,所以那日听完他的话后才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吧......
“原来还真的会死啊......”萧何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夹杂在剧痛间,竟然那日在薜萝书院接受神赐时的情景倏地浮现了出来,“可惜来回客,水月又一遭......”萧何苦笑着闭上了眼睛,原来父神早就把我的命看的如此透彻啊,那还让我如此辛苦干什么,真是跟爹一样顽劣的性格啊。
秋日的夜晚黑的让人心里发悸,今晚风清月朗,皎然的月色下,萧星楼一袭白衣行走在荒寂的田野中。配上那张精致又俊朗的面孔,恍然看去竟然有些神仙的意味。
跟穆流云他们用术法进入梵天会不同,他直接找上了那个隐蔽且并不太为人所知的正门。
只见他皱着眉头走入带了微弱光亮的通道之中,很快就撞见了身着统一服装的教众。就在对方慌乱间即将出手的时候,萧星楼飞快地上前,以肉眼近乎无法辨认的速度掐上了其中一人的脖子,只听见清脆的一声脆响,那人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剩下的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把腰间的法器和刀剑抽出来,他们剑拔弩张地看着眼前衣袂飘飘的男子,头上纷纷冒出了冷汗。
萧星楼倒是转身往来时的入口走去,边走边说道:“找个脚程快的去给你们教主传话,就说萧星楼来要回前些日子被掳走的那个男孩。”
为首的一人跟身旁的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连忙飞快地往地道深处跑去,剩下的人则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兵刃,看着那白衣男子神色轻松地消失在了入口处。
清亮的月色下,萧星楼不耐烦地站在门外,他平生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等待,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刻,在他那没什么耐心的性子看来也像一百年一样漫长。
一声轰隆隆的闷响,面前的石门被打了开来,一个面容普通的教众抱着昏迷过去的温漓走了出来,哆哆嗦嗦地交到了他手上,转身便逃了回去。
萧星楼把温漓放到地上,就着月光简单查看了下他的情况,还好,没有受伤,只是睡了过去。
就在他抱起温漓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的石门内传来一句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似乎有几百年没有听到过这个声音了吧......
“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来,居然是为了一个小孩......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