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深深低下头,“事态紧急,还请少爷快些回城吧。现在城中大乱,少爷若再不回去,恐怕会凭生事端......”
温漓身形一顿,眼瞧着就要倒下,萧何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了他,温漓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灰暗,“谷大哥,你快别跟阿漓开玩笑了.......”
“少爷,老爷他真的已经......”
“我不信!”温漓捂起耳朵,泪流满面。
萧何轻轻地扶上温漓消瘦的肩膀,感受到眼前少年的微微颤抖,“阿漓......不论如何,我们先回去才是要紧事。”
温漓抬起头,泪如雨下,“好。”
站在梨宴楼那间熟悉的房间内,温漓盯着眼前血迹斑斑、狼藉一片的房间,还有血泊里那个熟悉的人,那个自己最喜欢撒娇耍赖、觉得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的人,脑子里变成了一片空白,身旁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福伯、萧何、还有好多人都在说话,可是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一把年纪的福伯颤颤巍巍地道:“老爷、老爷他死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且不管是谁,杀害老爷的人一定功夫一流,现场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说到这里,温漓却转身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向楼下奔去。
萧何本想追上去,可是想了想,这样的情况,纵使自己舌灿生花,也没法真正安慰到阿漓吧.......他摸了摸怀中萧星楼给的信笺,这封信现在是没办法转交了,还是等过一阵阿漓好一些了我再带回去给爹吧。
今晚的夜色格外的迷蒙,氤氲的雾气弥漫了整座清洛城,就连一向清亮的月色透过那厚重的雾气,也变得不再耀眼。仿佛是在默默地为死去的老城主而祭奠,清洛城中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白色的油纸灯笼,作为城中最高的一幢楼,站在梨宴楼顶,一片雾白中亮起星星点点的白光,看上去异常瘆人诡异。
萧何端了一碗温热的清粥跃上屋顶,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蜷缩成一团,坐在翘角旁,满面泪痕。
他默默地走到温漓身旁坐了下来,“阿漓,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温漓抹了一把眼泪,扭过头来,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事萧大哥,我不饿。”
萧何点了点头,道:“要是我们早些回来,也许温伯父他......”
“是梵天会。”温漓猛地道。
“什么?”
“是梵天会的人杀了我爹。”温漓扭过头来,眸子里写满了冲天的恨意。“不管是谁杀了我爹,他一定是精心计划好的。屋里的痕迹都被他抹了去,可是他临走时却大意在窗棂上留下了半个带血的脚印。”
“可是你怎么知道......”
“这是我唯一得到的能力。”温漓抹了一把鼻涕,道:“每接触到一个东西,我都可以得到一个线索,一个能解答疑惑的线索。所以我摸着那带血的脚印,问是谁、是谁这么残忍地杀害了我爹,得到的结果就是梵天会,是他们的人......”说到最后,温漓那一直温润可爱的脸上不禁扭曲在了一起,咬牙切齿。
萧何疑惑,“可是梵天会为什么要杀害温伯父?”
“应该是为了夕星珠。”温漓想起那个满是血腥气的房间,不由得又是一颤。
“夕星珠?”
“萧大哥不知道夕星珠吗?传说夕星珠是父神采取天地精气炼做的一颗宝珠,有起死回生、改写命数的功效。不管是不是已经魂归幽府,就算是早已入轮回的魂魄,只要有了夕星珠,都可以强行召回魂魄,起死回生。”
萧何点了点头,“而这夕星珠一直是温伯父贴身保管?”
说到这里,温漓不由得又一次泪流满面,“夕星珠在清洛的事几乎没有人知道,世人皆传夕星珠早已下落不明,而我也是小时候偶然撞见爹爹洗澡才发现这个秘密。那颗珠子一直都是爹爹保管,而且岂止是贴身,我爹他在腹部剖开了一个口子,将珠子藏在了自己体内......”
萧何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难怪伯父腹部有如此大一个创伤。”
说话间,不知哪里起了一阵大风,刮散了满城的薄雾,萧何拍了拍温漓的头,两人并肩坐在那高高的梨宴楼顶,看着脚下星罗棋布的白色灯火,心里莫名萧瑟。
鬼城酆都,逍遥坊尽头的一座宅院内。
萧星楼正手捧一本书卷,就着一明一灭的灯火心不在焉地读着书,他俊美的侧颜透过灯火,倒映在墙上,留下一个令人着迷的影子。
“笃笃笃——”
一阵闷响从窗外响起,听上去像是笔杆磕在窗棂上的声音。
萧星楼一手捧着书卷,眼皮都不抬地向着窗子挥一挥手,窗户倏地开了,飞进来一只青色的小鸟,衔着一只被墨色绸缎抱起来的包袱。
萧星楼美目微昵,青鸟飞进来后窗户又“嘭”地一下关上了。
只见青鸟扑棱着翅膀飞到萧星楼面前,一沉一沉地把包袱放在他伸出来的手中。萧星楼看着青鸟,没有要打开包袱的意思。青鸟落在蜡烛的焰火上,尖喙一开一合,一个低沉的男声缓缓传来。
“星楼......这是我送给你的一个礼物,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你会用得上它。”
萧星楼翻了个白眼,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包袱,喃喃自语道:“我还没轮到你的假慈悲来施舍。”
青鸟接着说道:“我知道你还是不愿见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时间不多了。”
萧星楼闻言不禁一怔,拆包袱的动作停了下来,伫立在焰火上的青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听上去十分哀愁,“我欠你的情,也许要下辈子才能还了。不过如果你有需要我帮忙的话,你知道要到哪里来找我。”
话音渐落,焰火上的青鸟倏地被橘色的火焰包围,一个火球“噗”地一声爆了开来,萧星楼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青鸟消失在焰火中,变成一缕若有似无的青烟,消散在房中。
他一边拆着包袱,一边喃喃道:“不是早就说好了老死不相往来么,这个人怎么还是这么没有记性。”
待他打开被锦缎包裹好的包袱,却不由得愣在了那里,只见包袱里放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红色锦盒,里面是一颗流光溢彩、如鸡蛋般大小的珠子。萧星楼认得这颗珠子,他闭上双眼,“最后还是晚了一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