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归神秘地一笑,道:“不知道贺大小姐可听说过阑珊花?”
贺蓉蓉摇了摇头,“阑珊花?从未听说过。”
望归道:“香雾歌舞泪阑珊,白霜如寒覆凭栏。都说女人的一颗嫉妒心如火一般炙热,这阑珊花则是引起那妒火的一块火石,以它的花汁染出的丝线刺绣,绣出的布样只怕要引起这天下女人的争抢了。”
贺蓉蓉大喜,“这阑珊花真的有这么神奇?!”
望归点头,“那是自然。只不过既然要与在下交易,那贺大小姐府上囚禁的那位可怜之人不如就放了他吧。”
想到自己的爹爹,贺蓉蓉不由得眉头紧锁,“好,我且回家去探一探爹爹的口风,他对那高人给的法子深信不疑,只怕要让他放走那黑熊精,也不是一件易事。”
送走了悲喜交加的贺蓉蓉,玉竹疑惑不解地问望归,“先生,你埋在后院梅树下的那个诡异的头颅,不会就是阑珊花的种子吧?”
望归翻出帐台下的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是一些早已陈旧的茶叶,他不疾不徐地用茶舀挑出一些茶叶倒入杯中,注入开水,一股莫名的茶香飘了出来,完全不似陈茶的涩味,他满意地呷了一口,道:“阑珊花喜食怨气、怒气、妒气,越是哀怨怒火横生的地方它长得越茂盛,所以我特意把它种在了因怨恨而死去的头颅之上,这样它才能开出大大的花朵,我们才能多挣钱啊。”
玉竹想起那日望归蹲在树下,周身环绕着可怕的气息,还有那一双血红色的诡异双眸,正要开口问,望归却端起茶杯悠悠然地走了,玉竹只好作罢,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再问吧,玉竹心想。
春日里的暖阳渐渐地消沉,玉竹愁眉苦脸地看着饭桌上狼吞虎咽的十三郎,心里十分担忧。
“十三郎,你没发现,这几日你的体型又大了一圈吗?”玉竹打量着小狐狸已然肥硕的身躯,现在的它比两个月前又大了足足两乍长,原本就圆鼓鼓的肚子更是鼓胀了起来,五条尾巴上的绒毛都泛着油亮的光泽,不管玉竹每日做多少饭菜,它总能吃到最后,把盘子都舔得一干二净。
小狐狸一边够着桌子那头的鳞香仔鸡,一边含糊不清地道:“能吃是福啊,我倒是觉得玉竹你这些日子的手艺是越发地好了,比花满楼的厨子不差——”
一个时辰前望归出门去了,说是去拜访一位旧友,顺便去打探不知被贺家囚禁在哪里的熊八的踪影,玉竹原本还在担心多做的饭菜吃不完,结果看着十三郎狼狈的吃相,她才发现自己的担心真是多余。
月白风清,花枝繁复。
望归给十三郎与玉竹带回了几块香喷喷的月饼,原来他去拜访了嫦娥仙子。
环绕了花香的檐廊下,望归、玉竹与小狐狸席地而坐,一边饮酒品茶、吃月饼,一边欣赏着春日里玲俏的月色。
千裂红瓷茶杯中的香茶中映出一轮月色,配着袅袅茶烟一同饮下,望归似乎很是心情愉悦。
小狐狸捧着嫦娥仙子做的月饼,吃的脸上沾的都是月饼渣,玉竹一手拿了月饼,一手捧着茶杯,心中很是担忧。她看了看檐廊下趴着的十三郎圆滚滚的身形,只见它如同一条巨大的金色蠕虫,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准备穿出那厚厚的皮毛,破茧而出。
玉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种诡异的想法,她摇了摇头,疑惑自己怎么会这么想。
那边梅树下买了阑珊花种子的地方终于冒出了三棵青绿色的小芽,玉竹侧头看向王贵,只见他一双笑眼中映着月色,正望着那梅树下生机蓬勃的嫩芽,嘴角带了些许的笑意。
终于,望归带回来的三块月饼被小狐狸吃了两块半,它拍了拍软软的肚子,满意地趴在地上打了一个饱嗝。
望归笑道:“十三郎,还想吃月饼吗?”
小狐狸道:“想。”
望归道:“看来三块不太够你吃呢。”
小狐狸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爪子,“嫦娥仙子做的月饼就是好吃啊——怎么吃都吃不够。”
望归唇边挑起一抹无端的笑意,竟然看的玉竹浑身一冷,“那若是我带玉竹一同再去买些月饼回来,你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好好地看家呢?”
玉竹嗅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她疑惑地看向望归,却见他抛来一个“什么都不要问”的眼神。
小狐狸完全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它急忙欢快地答应道:“当然啊当然啊,你们两个人应该可以带很多月饼回来吧,那真是太好了!”
望归笑着看向玉竹,那双让人看不透的眸子后面写满了让人无法理解的笑意。
第二天一大早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给无端的春色更添一分寒意。
吃过早饭后小狐狸主动地跑到大厅去接待客人,玉竹收拾了碗筷,正打算去把厨房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柴火劈了,却被望归叫住,“玉竹,等一等。”
玉竹站住脚步,回身问道:“怎么了?”
望归一把拉住她的手,纤细柔软的指尖带了一丝凉意,玉竹面上一红,任由他拉着站定到梅树下嫩绿的小芽前。
望归同玉竹一起蹲了下来,只见眼前的三棵青绿色的花芽比昨天似乎又高了那么一点点,有一棵上还分出了一片微小的叶子。细密的春雨透过梅树叶子打下来,浸润得脚下的泥土潮湿又松软。
“闭上眼睛。”望归道。
“闭上眼睛做什么……”玉竹虽然疑惑,却还是依照吩咐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玉竹似乎感觉到望归的手指尖抵在了自己的眉间,一股若有似无的微幽凉气从他的指尖源源不断地传来,玉竹下意识地向往后躲去,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如同僵住一般动弹不得。
渐渐地,玉竹感觉到自己眼皮沉重,意识也模糊起来,在晕倒前的最后一刹,玉竹用力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望归双眸血红,狰狞的神情再也不似往日那般平和,他凶狠地盯着自己,活像要生吃了自己一样,玉竹想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她眼睁睁地看着望归原本指着自己额头的手指挪向颈间,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掐得自己无法呼吸……就这样,在极度的惊吓中,玉竹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玉竹感觉自己在渐渐地醒来,她挣扎着坐起身来,只见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虚空之中,身旁盘旋着灰白色的雾气久久不能消散,似乎除了那前后左右浓重的雾障,什么也看不见。
玉竹站起身来,心底忽然涌出一股恐惧,刚才才是望归真正的面貌吗?那血红色的眼睛和那狰狞凶狠的神情,原来自己还以为真的能把虚烟堂当做家,竟然也只是幼稚的走入了圈套罢了……
想着想着,玉竹不禁泪流满面。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往哪里,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走出这谜一般虚空的地方,也许自己是死了吧,玉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