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跪着的白筱闻言身形一晃,面色更加苍白起来,她紧紧地咬住殷红的下唇,让自己不要哭出来。爹爹入狱,整个白府被抄家,家丁全部遣散的遣散、流放的流放,听到这个消息后的白筱痛不欲生,她彻夜跪于承乾殿前,希望皇上可以看在昔日情分上对爹爹网开一面,谁知皇上只顾与自己的亲妹妹调笑歌舞,丝毫不曾理睬门外水米未进的自己。
殿内歌舞升平,妖艳的舞姬们甩着飘摇的红绫,围绕着巨大的青玉案翩翩起舞。玉竹看着画面中身体虚弱却强撑着的白筱,心中真真是恨极了那个依靠在皇帝怀中的女人。正当她咬牙切齿地准备接着看下去的时候,那满屋的青色烟雾却忽然间消失不见了。
还是那金碧辉煌的覆云殿,荣贵妃带着那精致的面具,美目微阖,正侧靠在卧榻上暗自伤神。望归负手站在荣贵妃身旁,手中执着那面朱漆金莲镜,面色沉重。玉竹环顾四周,只见门头翩翩然走进来一个袅娜的白衣身影,那一袭白色的罗裙不染纤尘,如同夏日染过露水的白莲,绽放于淤泥之上,夺人眼目。
“望公子可是看够了?”方筝笑吟吟地走进来,站到望归对面,似是在与他对峙。
望归走下描金的阶梯,将金莲镜放在木箱内,颌首道:“在下只是在试图找出荣贵妃疾症的缘由罢了,并非故意探人私隐。”
方筝转身看了眼卧榻上面露疲惫的荣贵妃,道:“贵妃今日累了,望公子改日再来探查吧。”说罢,她抬手覆上贵妃微阖的双目,掌心白色光芒流转,等拿开手时,荣贵妃已经沉沉睡去了。“杜枫……”方筝似是霎时间换了一张面容,美目中烟波流转,柔情爬上嘴角,“这事是贵妃所求,我既然被供为神女,吃了他们的香火,就不能推脱不管。但是我确是不希望你插手此事,因为……”
“因为你知道事情的缘由,是不是?”望归淡淡地看向方筝清丽的面庞,道。
方筝笑着摇了摇头,道:“也不尽是。虽然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此事乃我一故友所为,我深知她的用意,且故人已去,所以我并不希望你打破她的计划。”
望归拉过玉竹,挽起她左手的袖管,道:“所以这芙虫蛊并不是为了要挟我快些来嗣安,而是要挟我远离此事?”
方筝点头,“没错。我知道你对我心有偏见,总觉得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是杜枫你岂可知,我虽然爱使些不光明的手段,但我可曾真正害过什么人?当年我在凌空山受尽欺凌,是你救我于水火之中,这份情我感激在心……”
“都是些往事,不提也罢。”望归拎起木箱,转身作势要走。
“杜枫!”方筝喊道。
“贵妃的亲妹妹,萱淑媛,是不是诞下润沅皇子的那位?”望归头也不回,冷不丁地问道。
方筝没想到他会突然问道这个,楞了一愣神,随即换上一副淡淡的笑容,道:“是……”
望归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笑眼中透着一股算计,“若是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并且解开玉竹身上的芙虫蛊,我就不再插手此事,并且以前你对我的算计我也当做没发生过,如何?”
方筝清秀的面容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她沉吟许久,还是摇了摇头,“我答应过那位故友,觉不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
“好。”望归一甩衣袖,笑道:“那我便自己探查,若是查到了因果,也不算是你透露的,若是查不到,就算我自讨没趣,黄了这笔生意,这总行吧?”
方筝无奈地笑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如此精于算计。”说罢,她忽然双手结印,一个巨大的白色光罩笼罩了整座覆云殿,晃了两下后消失不见了,“打探可以,但是不得再靠近贵妃。”
望归四下看了看那无形的结界,笑道:“有意思。现在我越来越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了。好,不过这生意是贵妃来找到我,要与我做的,现在你不准我再靠近贵妃,个中缘由倒是你该去告知贵妃吧?”
方筝道:“这个我自有办法,你不用担心。”
“哈哈哈,小方筝,你倒是越大越有趣了。”望归笑着看向眼前满脸窘迫的白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确是比你那师父有出息多了。”说罢,他拎起木箱,带着玉竹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覆云殿。
走出殿门的时候,玉竹知道自己正跨出那面无形的结界,她回头看了看,却没看到任何法术的波动,殿内的方筝还保持着方才站立的姿势,看向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
匆匆从大殿拐角处赶来的裴素惠看到离开的望归与玉竹,来不及行礼便进到大殿中去照料贵妃了。
回到正阳坊后的宅院,果然没有看到肥狐狸的身影。
折腾了一上午,也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望归四下看了看空阔的庭院,还有墙角堆放着的浸了水的湿柴,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我们要不还是去柳娘那里吃吧……玉竹你意下如何?”
玉竹正一心想着方才看到的荣贵妃的记忆,满腹疑惑地想要找个机会好好问一问,现下正是一个好机会,便欣然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