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贵此时被夹在两扇雪蚌壳之中,难以动弹,只留出一个脑袋在外面,看上去诡异万分。忽然青螺指尖轻动,只见那蚌壳中悉悉索索一阵响动,一个袖珍的小木盒从中掉了出来,青螺走过去捡起木盒,打了开来,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乌金色的丹药,“夫君,你不是说过要用你那一世真心换我百年安稳吗?这蚀骨丹吃下去如万爪挠心,剥筋蚀骨,不出片刻的功夫就会暴毙身亡。亏我还一直以真情相待,看不出你竟如此狠毒心肠,当真是我青螺瞎了眼睛,蒙了心智。”
卢贵被那雪蚌壳紧紧地卡着,此时的他见东窗事发,倒也不再扮作那老好人的模样,只见他四只眼睛齐齐地盯着青螺,嘴角带起一抹冷笑,面容狰狞,“真心?哈哈,我卢贵本就是没有心的,你叫我上哪去给你找颗真心?娘子,我们虽未行那嫁娶之礼,却好歹有个夫妻之实,我唤你一声娘子,你给我一颗真心助我修炼,有何不可?”
青螺闻言面色更加阴沉,她气的咬牙切齿,腾地扬起右手,仰天长叹:“当真是东风恶,欢情薄,想不到我识得的竟然是这样一个薄情郎,哈哈哈——果然这是我的命么,亦是我的劫!”说罢,她高举的右手作势就要落下,那紧紧卡住的蚌壳似是要把卢贵吞没一般变得更紧了。
望归、玉竹与十三郎皆是屏气静待,大气都不敢出。
“破—!”下一刻只见那破旧的小院中漫天飞雪, 卢老汉不知在蚌壳中使了什么法子,将那坚硬的雪蚌壳破了开来,炸裂的雪蚌壳化作片片雪花,洋洋洒洒地飘了一地。
青螺没料到他能破了自己的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扑过来的卢贵占了先机。
卢贵此时不知怎么的竟将原本在脑前的两只眼睛移到了脑后,六只耳朵更是绕着头颅排列了一圈,这院里天上地下皆在他的掌控之中。此时的他虽然断了腿脚,可是打起架来身形却丝毫不见停滞,玉竹只觉面前眼花缭乱,青螺碧袖一甩,迎风暴涨,竟似两条碧色的长蛇,挡住了卢贵的去路。
卢贵此时青筋暴起,也是急了眼拼死一搏。他口中不停地默念着咒术,凭着双手不停地打击地面来躲闪青螺飞舞的碧袖,时不时地地上猛地此处几根霜雪凝成的冰柱,青螺险些躲闪不及,被刺破了衣袖,只听“刺啦——”一声,她右手的长袖便如瘫软的长蛇,丧失了法力。
“咄!”卢老汉暴喝一声,躲闪不及被青螺的雪蚌壳夹住了右腿,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再见他的右腿下一片血肉模糊,那雪蚌壳似是有灵似的缓缓地开合,咀嚼着鲜活的血肉,很快,那原本雪白的蚌壳就如同灌了朱砂一般嫣红。
与此同时,青螺脚下也倏地刺出好几根碗口粗细的冰刺,却被她扭转腰肢强强躲过,却未曾留意身后房檐下暴涨的冰刺向她背后刺来!
“啊!”玉竹低低惊呼,小狐狸连忙把狐狸爪按到她的嘴上,只见青螺被一根粗大的冰刺从后向前贯穿了胸膛,她低下头,愣愣地看着鲜血从胸口汹涌喷薄而出,落在雪地上犹如鲜艳的梅花,闻起来却带着一股血液的腥甜之气。
她眼中写满了绝望,那般忿恨地看着那边地上拖出一道血路的卢贵,咬了咬牙,用尽最后的力量握紧了右手,只见卢贵身下忽地拔地而起两片巨大的雪蚌壳,比先前出来的那些更大、更厚,雪白的蚌壳在月辉的映照下光泽流转,看得久了竟然眼睛都开始疼了。
卢贵还没缓过神来,便被巨大的蚌壳“嘭——”地夹在了中间,只听得那蚌壳中传来依稀的叫嚷、拍打声,青螺就那样紧紧地盯着雪蚌壳,直到那里面再没有声音传来,如死一般静寂。
青螺猛地拔出胸膛中冰刺,面色煞白,她脚下一软,倒在了浸满鲜血的雪地上,昏了过去。那边的雪蚌壳随着她的倒下也轰然倒塌,鲜血残肢与松散的白雪混在一起,惨不如目。
望归探头看了看一片静寂、血气冲天的小院,拍了拍蹲麻的双腿,从水井后走了出来。他去到里间四下寻找,终于在盛米的水缸深处找出了那个巨大的螺壳。
望归捧着螺壳站定在面无血色的青螺面前,口中咒语轻念,只见青光一闪,青螺似是被吸进了螺壳之中,唯留下雪地上殷红一片。
“主人,青螺姑娘她是死了吗?”十三郎围绕着那一摊混合了鲜血的雪堆走了好几圈,嫌恶地皱着鼻子问道。
望归低头看了看怀中幽绿色的螺壳,淡淡地道:“她只是受伤太重,睡着了。等她伤好了也许她就醒来了。”
“那她要多久才会痊愈?”
望归抬头看了看暮色中皎洁的圆月,答道:“外伤也许几个月就好了,可是心中的情伤恐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说罢,望归捧着青螺抬脚走出了院落,玉竹与十三郎站在他身后,见他指尖轻点,那院落中霎时间冒起了火星,不到半刻功夫就火光冲天,街坊四邻纷纷被那漫天的星火吵醒,拿着水桶、水盆就向这边跑来,望归回头看了看那繁杂的人群,默默地摇了摇头,带着玉竹和小狐狸踏入了幽暗的月色之中,隐没身形。
这一日是霜降,天气越来越冷了,一大早就飘起了细密的雪花,那六棱雪花从天空中纷繁落下,美丽得如同梦幻。
那日大火后玉竹去看过,只见那一场无端大火将那原本就不大的院落烧的瓦砾无存,她站在那院门口发呆的时候还有隔壁阿婆端了水盆出来倒水,见她愣愣地站在门口,好心地道:“这位姑娘可是认识那卢家夫妇?那姑娘当真是个可怜见的,刚嫁过来就遭此横祸,还好卢家那个小儿子,那晚在外没回来,也可怜他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