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只见流水中的一尾锦鲤忽地跃出水面，一下衔走了玉竹手中的绢帕。溅起的水珠吓了玉竹一大跳，她拂去发丝上的水，恍惚间似乎听到鲤鱼对她说了声，“谢谢你了，玉竹姑娘。”

等她再定睛一看，池水中的三尾锦鲤正在巨石间、浮藻下游玩嬉戏，同方才那三位姑娘身上绣着的锦鲤看上去一模一样。

傍晚时分，玉竹与望归、十三郎一起吃着鲈鱼，喝着梅花酒，问道：“先生，阿壹姑娘难道是鲤鱼吗？”

望归笑道：“是啊，她们姐妹三人一直住在我们虚烟堂的后院，玉竹从来没见到过吗？”

玉竹呆呆地咬了一口玉米饼，答道：“见到是经常见到，只是从来没想过鲤鱼还可以变成人……”

“这可是鬼城，不光是鲤鱼，也许玉竹吃的这个玉米饼也可以变成人也说不定哦。”望归笑嘻嘻地说道。

玉竹一惊，扔掉手中的玉米饼，连忙道歉“玉米饼大人，若是你变成了人后发现自己没了双腿，可千万别来怪我…….”

望归和十三郎捧腹大笑，玉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捉弄，气的饭也吃不下了，跑到后院蹲着看鲤鱼去了。

从人界回来后没几天，娥灵与怀香就拖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包袱租下了逍遥坊中一直空闲的庭院，重新打扫干净住了下来。小狐狸每天得空就跑去找娥灵聊天玩闹，自从上次和怀香打了一架后，两个人虽然也是偶尔拌拌嘴，却不再动手打架了，玉竹对此颇为开心。

大年二十八开始，除了卖瓜果时蔬、鱼肉生鲜的，其余的商贩早早地就关了张，开始张罗起过年的布置、宴席。玉竹一大早就拉了怀香一同去了北边的集市，两个人背的小竹篓装的满满当当，全是各色年货、菜食。

二十九那日，在望归的带领下，连熊八也早早地就来一起凑热闹。主仆几人一同将虚烟堂上上下下打扫一新，还糊上新做的窗纱，四处都贴满了福字喜字，玉竹还特意去西市一家有名的学堂里求来了两幅对联，挂在了大堂和里间的门上。小狐狸则拉了娥灵一同买回了许多成串的小红灯笼，挂在小院中的各种树上，连亭子尖儿上都被顶起了一只走马灯，晚上熄了灯看上去格外喜庆。

夜晚，风清月朗。

几人在小亭中架起一个暖炉，炉上煮了香茶，温了新酿好的梅花酒，还烤着栗子与红薯。望归主仆三人与娥灵、怀香和熊八一同围在炉边，品茶聊天，喝酒赏月。

玉竹看着夜空上逐渐朦胧起来的月亮，托着腮发呆，“唉，不知道柳娘与冯知韵近来如何了。”

望归看了眼一旁专注吃栗子的小狐狸，笑道：“玉竹问的真是时候，今早刚收到柳娘寄来的书信，信上说他们一切安好，让我们不用记挂，顺便又寄来了三个红包，说是给你、十三郎和怀香的压岁钱。”

小狐狸听到红包，眼睛都亮了起来，“红包？柳娘给红包了？红包呢？”

望归笑眼微眯，“替你们收起来了。”

玉竹心下感觉不好，试探地问道：“先生不会等明晚就说红包莫名其妙地丢了吧……”

望归狡笑道：“怎么会，先生我是那样的人吗？”

只见其余几人难得一致地点头，齐声答道：“是！”

望归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倚在亭柱上喝茶赏月去了。

怀香贪杯，喝了几杯后就满脸醉意地回房睡觉去了。娥灵拉着熊八说要给他看手相，好给他配一味好香，玉竹看着她一脸严肃地望着熊八毛茸茸的巨掌，一旁的熊八满面羞涩地乖乖伸出熊掌让她看，不禁怀疑起娥灵这天下第一制香师的身份来。

直至银河高悬，暖炉上温着的梅花酒都渐渐凉了。十三郎伸了个懒腰，说是明日要早早起来准备年夜饭，也回房睡觉去了。

玉竹看向那边对着月亮发呆的望归，轻声问道：“先生？”

“嗯？”望归懒洋洋地回答。

“是不是冯知韵回来了，润沅皇子就再也不见了？”

望归浅呷一口杯中渐凉的香茶，缓缓答道：“润沅他，应该是放弃了自己坠入轮回的机会了吧。”

玉竹疑惑不解，“难道说润沅皇子他，自此消失在天地间了？”

望归淡淡地点头，“可以这么说吧。”

“可是为什么乔梦仙可以梦见柳娘，而到了润沅这一世，就完全是一个全新的轮回了呢？”

“因为冯知韵那日死后，他的魂魄去往幽府，谁知他的执念太强，强到即使喝下了醧忘台前孟婆手中那碗迷魂汤，他还是留存了一些对于柳娘的记忆，带到了下一世的轮回之中，这也是为什么乔梦仙自小便能梦见柳娘的原因。可是乔梦仙死后，再一次走过望乡台、奈何桥，喝下孟婆汤的时候，那点残存的记忆就被彻底抹去了。”

玉竹似乎对那位年幼丧母的皇子十分同情，或许是那晚一同对月哀愁、两人对彼此惺惺相惜产生了些许哀怜，“那为什么润沅与冯知韵就不能同流月老祖和旋龟一样共生一体呢？今天我出来透透气，明天你出来和柳娘聊聊天，不是很好吗？”

望归看着眼前少女望着月亮那一副哀愁的模样，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流月老祖是被人强行施了魔界秘术，而且那咒术只能将灵兽与灵力足够大的魔灵融在一起，共生一体。而我为冯知韵施展的高等回魂之术，则自然只能容纳一个魂魄。我用冯知韵残存的一点气息引回了他的记忆，同润沅的魂魄一起放入八面垂丝槐的人型架中，三日后他们两个中只有一个可以占据那具躯体，而另一个则会魂飞魄散，自此消失于世间之中。”

玉竹恍然大悟，“难怪那时开棺前先生也说连你也不确定究竟是谁能醒过来呢。”

望归抬头看了看天上被流云笼罩的明月，说道：“是啊，也许润沅在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同冯知韵争夺那具躯体也未可知啊。”

玉竹想起那晚嚎啕大哭的润沅皇子，不由得悲从中来，“润沅皇子他真可怜啊……”

望归轻笑，“玉竹心地这么善良，当心以后被人骗呦。”

玉竹辩解道：“也只有先生才会骗人吧，明天一定会找借口把红包故意藏起来，不给我们了。”

“玉竹居然这么曲解我的好意，唉，我好伤心，现下只有红包可以安慰我受伤的心灵了，玉竹这么善良，一定会献出你的红包替我排解忧伤的。”

玉竹无奈，“先生！请不要随便编造理由抢走柳娘留给我们的红包！”

第二日就是除夕了，天还没亮，玉竹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摸黑爬到厨房，点起了两盏小竹灯，发好面蒸了馒头包了饺子，杀鸡剔骨，又顺便清理了几条新买来的肥嫩鲈鱼，等十三郎睡眼惺忪地走进厨房的时候，玉竹正打着年糕，那边准备包汤圆呢。

几人热热闹闹地做好了甜米果和春饭，摆在了贴了灶神的小台前，望归负手站在玉竹身后，看她正儿八经地跪地磕头、祭拜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