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的意思是，润沅皇子的魂魄被鬼差们阴差阳错地当成了鬼犯，押走了？”玉竹惊讶不已。

望归苦恼地用手托腮，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的。昨晚我将他绑在廊柱上的时候特意没有绑的太紧，怕他勒得难受。估计正因为这样，他才能轻易挣脱开御灵索，跟鬼差走了吧。”

玉竹取过暖炉上烹煮的香茶，给他又倒上一杯，问道：“难道我们要去幽府要回润沅皇子的魂魄？”

望归幽幽地喝了口茶，说道：“那种地方，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玉竹看着望归愁眉苦脸的样子，十分后悔昨夜没有阻止十三郎饮酒，心中愧疚不已。

望归抖了抖外衫上的浮尘，银白色的长发在身后松散地披落着，他回头对着玉竹安慰地一笑，“玉竹不用自责，这就是因果罢了。冯知韵的魂魄早该在一百多年前就魂归幽府了，只是柳娘一直极力挽留，这才有了这三世的情爱纠缠，我此去除了要带回润沅的魂魄，替柳娘渡完这个劫，还需要与一个老友算算以前的旧账。中午前应该是回不来了，午饭你同柳娘一起吃吧，让十三郎饿着。”说罢，望归衣袂翻飞地出了门，没了身影。

柳娘一直睡到正午时分才醒，她听闻润沅魂魄被鬼差错当做鬼犯带走的事后面色苍白，跌坐在软榻上，午饭也没有吃。

玉竹端来饭菜，看见柳娘还是那份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好生劝言了许久，柳娘就是那般呆呆地听着，独自黯然神伤。玉竹推了推桌上的杯盏，叮嘱柳娘一定要多少吃一点，然后便阖了房门走了出去。

她拿出偷偷留下的几碟小菜来到后院，小狐狸正被粗麻绳捆的结结实实地倒吊在树上，在寒风的吹拂下晃晃荡荡。

玉竹心下十分同情可怜的十三郎，毕竟昨晚的事情自己也有一半的错。她走过去放下菜碟，戳了戳小狐狸的耳朵，没有反应。

又摸了摸柔顺地垂落下来的狐狸尾巴，依旧是没有反应。

“喂，十三郎，你不吃我就端走了。”玉竹佯装生气，可是眼前的小狐狸双眼紧闭，还是没有任何声响。

玉竹心里一紧，它不会是吊出病来了吧？于是连忙将手伸到小狐狸的鼻子前试探气息，谁知它的鼻息竟然微弱的近乎察觉不出来了。

玉竹大惊，连忙回房取来剪刀，手忙脚乱地剪断粗麻绳，又塞了个暖炉到小狐狸怀中，将它抱着回了房。

将小狐狸放在软榻上，玉竹转身出去拿回树下的几碟小菜。等再回来时，榻上空空如也，而一旁方几上原本放着的几碟瓜果花生和瓜子也被掠夺一空。

玉竹这才反应过来竟是上了那个狡猾狐狸的当，真是又气又笑。那个小滑头原来没有死，真是太好了啊，玉竹心想。

临近晚饭的时候望归的一袭绿衣才从门口悠悠地飘了进来。玉竹连忙上前迎接，却没看到润沅的影子。

“咦，先生没有把润沅皇子的魂魄带回来吗？”玉竹问道。

望归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眉头紧的似乎能拧出水来。“我把阎王的幽府搜了个遍，都没看到润沅的影子。他应该不是被鬼差带走了，看来昨晚吹半魂萧的不是鬼差，而是另有其人。”

循声而出的柳娘听到望归的话如得晴天霹雳，她勉力倚靠在门框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杜枫，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之前答应的我不会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许就是我们缘尽了，任凭我再怎么强求，也是求不来了。”说罢，柳娘神色苍白地回房去了。

望归来到后院，看到桃树下被剪短的粗麻绳，幽幽地看了玉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呃……”玉竹正欲解释。

“它又装死了吧？”望归无奈地笑道。

玉竹点头，仍不忘为小狐狸开解，“先生，昨晚的事真的不能全赖十三郎，若是我不拉着润沅喝酒，也许就不会听到那箫声就睡了过去……”

望归捡起地上的粗麻绳，说道：“罢了，这小狐狸就是这样死性不改，他估计又躲到娥灵那里去了吧？”

玉竹掩唇轻笑，“下午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逃了。”

微醺的冬夜，梅花微香，月光如水。

玉竹辗转难眠，便提了琉璃小灯来到院中，方才似乎看到望归在廊下静坐。玉竹走了一圈都没看到望归的身影，正准备转身回房，却听到头顶上传来望归略带笑意的声音，“在这里。”

玉竹抬头，看到月色下，望归还是那一袭绿衣，笑眼微眯地坐在高高的屋顶上，品酒赏月。

玉竹惊讶不已，“先生，你跑到那么高的地方干什么？”

望归举起酒杯，醉眸惺忪，“来赏月啊，玉竹快来，今晚的月亮可真圆。”说罢，望归轻轻地挥了挥手，袖中翻飞出几条晶莹的丝线，结成了一架绳梯，在风中微微飘荡。

玉竹轻踩了踩，那丝线看似细软，踩上去却十分结实。玉竹手脚并用，颇为狼狈的爬上了屋顶。

望归递过来一个玉制的小酒杯，酒香四溢，绿莹莹的美酒中悠悠地倒映着一个圆圆的月亮。

望归轻笑，“玉竹可要把这圆月一饮而尽呢。”

玉竹接过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酒杯中的月亮被带起的波澜打碎。

“先生不去找润沅皇子的魂魄了吗？”玉竹轻问。

“去啊。只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罢了。”望归看向天穹中巨大的圆月，明亮的月辉照的他眯起了眼睛。

玉竹看着身旁望归俊逸的侧脸，“那先生打算如何去找，去哪里找？”

望归唇边带笑，薄唇淡淡地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两人静静地坐在房上，看着脚下街衢幽静，默默地饮酒，赏月。

忽然间天空中飘起了细密的雪花，望归美目微阖，享受着这份静谧安然的时光。

玉竹抖了抖外袍上堆落的小雪花，皱了皱鼻子，说道：“昨天不知道在哪里沾染了这股香味，若有似无地缠在袍子上一整天了也不散去。”

望归接过裘袍大氅，凑到鼻尖下细细地闻了起来，“玉竹昨天穿着这件外袍可是去了哪里？”

“昨日是去了娥灵的香坊，但是没有穿着这件衣服。这件大氅是昨晚同十三郎在廊下喝酒时才取出来穿上的……”玉竹一边说，一边低头凝思，“这么说来，昨晚听到那箫声的时候，好像是有一股非常清淡的香味隐隐飘来，与袍子上的香味如出一辙，难道……”

望归将大氅披在玉竹身上，拉着她起身，笑的十分开心，“我就说玉竹是我们的大福星。”

玉竹不明就里，“先生的意思是？”

“我知道该去哪里找那抢走润沅魂魄的人了。”望归唇边挑起一抹狡笑，神秘地说道。

里间内，望归点起三盏琉璃小灯，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各种药材、花瓣、植物的根茎、叶子和香粉等等，看的玉竹眼花缭乱。

望归从这个瓶中倒出一点粉末，从那个罐中挖出一点汁液，加上些这个，再加上些那个，鼓捣了好半天，弄出一些暗绿色的粉末，他滴了几滴融化的蜡液在上面，点燃了起来，房间里飘出了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