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将暖手炉塞进玉竹怀中，温柔地一笑：“姑娘一路走来想必是冷坏了，快拿着暖暖身子。”

玉竹十分感动，连忙道谢。

“望老板怎么也不介绍一下？”柳娘捂嘴直笑，虽然还是一副年轻少女的模样，但是眉眼间却妩媚异常，十足的风韵卓然。

“玉竹，这是柳娘。柳娘，玉竹是我新招的小伙计。”望归正忙着品茶，头也懒得抬。

“嘻嘻——真是俊俏的姑娘。”柳娘直白地盯着玉竹，让人一点都不觉得生分。

玉竹正欲起身行礼，却被柳娘一把按回了椅子上，“这么见外干什么，妹妹还怕我生气不成？”说罢，柳娘一挽薄纱，起身便去了里屋。再回来时，手中拿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我这人呀，做事就讲个缘分。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看见妹妹就觉得十分投缘。姐姐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一颗鹚琉珠就送给妹妹，当个见面礼。”柳娘还没等玉竹反应过来，便一把将盒子塞进她手中，温柔地笑了起来。

望归一听见鹚琉珠这三个字，眼中精光大放，一双笑眼又弯了起来。

玉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颗鹌鹑蛋大小的透明珠子，看上去十分寻常。她不明就里地问道：“鹚琉珠……？”

望归接过玉竹手中的透明小珠，放到一只眼前，只见他的笑眼在珠子的放大下变得十分可笑，玉竹与柳娘纷纷笑了起来。

“还真是鹚琉珠，柳娘可真是大方”望归笑道。

柳娘低头轻笑，看的玉竹都不禁心中一软，“那是自然。妹妹也许不知，这鹚琉珠是北荒神鸟鹚琉的眼泪，传说鹚琉一生只会流三次眼泪，掉下三颗鹚琉珠。你别看它看上去十分寻常，但是若拿着它放在眼前，可以看到所有妖鬼的真身。不信你看看试试？”

玉竹半信半疑地拿过珠子，放在右眼前，透过珠子只见那边忙着吃糕点的十三郎身后竟飘起了四只毛绒绒的大尾巴，一摆一摆的，纤毫毕现。

玉竹惊喜地将目光移到柳娘身上，只见柳娘纤细妖娆的身条后竟然浮现了一个巨大的龟壳。

“柳、柳娘……….”玉竹惊的下巴都要落到了地上。

柳娘掩面轻笑，道：“我们妖巫一族原是灵兽玄武的后人，因此也继承了它卜卦的能力，玉竹可不要害怕哦。”

玉竹又将珠子移到了望归身前，可是透过珠子，望归还是望归，一头凌乱的白发松散地紮在身后，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向这边。

玉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收起珠子仔细地放好，向柳娘道谢。

吃过午饭后，望归与柳娘去了里间聊天，走之前吩咐玉竹与小狐狸将小院里堆积的白雪清扫清扫。

玉竹拿了篱耙就去了后院，十三郎磨磨蹭蹭地嫌冷不愿意去。

玉竹气道：“小狐狸大懒鬼！晚上不做你的饭，省的你吃饱了就躲懒不干活。”

十三郎一听这话，连忙拿了笤帚跟玉竹一起乖乖扫雪去了。

“小狐狸，明日就是腊月十五了，你说先生是怎么算出来冯知韵这一世的转生明天就突然暴毙身亡的呢？”玉竹一边扫雪，一边问道。

幻化成人形的十三郎身着一袭靛蓝色绣金边的裘袍，腰间挂的是玉竹送的千帘铃，不时叮咚作响，他凝思了半刻，说道：“主人神通广大，这世间只有他不想知道的事，没有他不能知道的事。”

玉竹忙问道：“那先生一定知道我爹娘的下落了？”

十三郎摇头，“这是不一样的。”

玉竹追问：“怎么不一样？”

“因为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天界司命和鬼界的阎王一同定好，记载在生死簿上的。私自窥探天道有违纲纪，是会受到责罚的。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三万年前石芳古镜出现在鬼集上的时候，立刻就被鬼王收了起来。”

玉竹神色一黯，有些伤怀。她放下手中的篱耙，垂下了头，“那是不是找到了鬼王，就可以找到石芳古镜了？”

十三郎道：“相传鬼王已经十万余年没有出现在世人面前了，他虽未酆都鬼王，却居无定所，素来喜好幻化成不同的样子，云游世间。”

玉竹闻言，更觉得寻找爹娘的下落飘渺艰难。

她想起爷爷临终前的嘱托，顿觉十分忧愁，不禁叹道：“唉——怎么办呢？”

一旁的十三郎想起自己前些天玩射覆赢了的奖励还没有兑换，每每跟望归提及又被他转移话题，顿觉十分忧愁，不禁叹道：“唉——怎么办呢？”

此时此刻，里屋的望归与柳娘正在喝茶聊天。

香料在暖炉上的铜炉里烧的青烟袅袅，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屋中。

柳娘手捧巾帕，眼泪涟涟。

她想到自己命中带煞，不能与相爱之人团圆，不由得悲从中来，叹道：“唉——我又能怎么办呢？”

只有一旁的望归美目微昵，斜卧在舒服的暖榻上，打起了盹来。

第五章靛翠

第二日一大早，望归便一人走了出去，不知道去了哪里。柳娘也进了宫，许是看四皇子润沅去了。十三郎嚷嚷着要去看望娥灵，拉着玉竹也出了门。

他们穿过热闹的凌雀巷，绕过安毅坊，来到宽阔的玲珑路大街。嗣安作为殷朝的京都，人烟鼎沸，热闹喧哗。城中的大街均以大块的青石铺地，最宽阔的地方可供四乘并行。

玉竹看着身旁来来往往的人群，顿时有点想念酆都鬼城中形形色色的千妖百鬼来了。

“十三郎，你说这隐藏在人间的妖灵鬼怪，多不多啊？”玉竹躲过旁边挑着扁担的挑夫，拉着十三郎轻声问道。

十三郎黑白分明的瞳仁儿中精光闪过，笑道：“玉竹昨天不是才得了个鹚琉珠吗？你拿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玉竹连忙从怀中掏出小木盒，取出鹚琉珠放在眼前，谁知却被看到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这边叫卖着布料丝巾的风韵老板娘头上支了两个毛茸茸的兔耳朵。

往前走了几步，那边茶肆旁笑语喧哗的客人身后拖了一条细长的蛇尾巴。

往四周的店铺中仔细看去，前方排着队买烧饼的铺子中，每个小厮的嘴上居然都长了两颗细长的啮齿，随着他们说话，啮齿一动一动的，看上去诡怪异常。

玉竹惊讶地合不拢嘴，她呆呆地拿着珠子，看着十三郎身后随风飘扬的四条大尾巴，说不出话来。

“嘿嘿，玉竹觉得多不多？这鹚琉珠也只能看到妖灵的真身，若论这嗣安中的非人，还得算上鬼灵、魔灵和天界的仙灵……玉竹要是都看到了，肯定要吓死了。”十三郎得意地说道。

玉竹怔怔地收起鹚琉珠，没想到这人界的都城中也伏聚着如此多的鬼怪妖灵。

说话间两人踏进娥香坊的大门，娥灵正支在帐台旁调配香料，见了他们二人急忙出来迎接。

十三郎冲着里间探头探脑，“那个小矮子呢？怎么没看到她？”

娥灵笑道：“怀香在后院研磨婴香草呢，客人订的香粉后天就要交货了，这两天正忙着制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