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人总是跋山涉水不远万里的寻找某件事物的谜底,却忽略了,谜底往往就在身边,就在眼前,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被其蒙住了双眼而已,一捅便知。
艳傀必然已经吸食了不知多少活人的生魂,而我不过只是其中一个受害者而已,那个曾经一再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的杀傀,也正是由艳傀从我身上抽走的三魂炼成,所以召唤生灵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哪用李山叶再帮我寻找答案。
原来,谜底竟是如此简单。
原来,真相其实早就已经展现在我眼前,只是我从来没有把经历的看到的汇总起来认真想而已。
怪不得老头子会对我接触了解这妖物充满忌惮,怪不得他会告诉我,画灵派历史上叛出师门,堕入恶魔之道的,皆是天资聪颖悟性绝佳之人。
因为我恰好便不是那种人。
“小兄弟,我不知道你心里想到了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不如干脆送你一句话,做为今日临别赠言吧。”就在我感觉心里逐渐被阴暗笼罩,整个人也开始滑向深渊时,李山叶的声音又在身后响了起来,正在下坠的灵魂,也因为他的声音而短暂停滞了一下。
艰难地转过身,只见他站在大楼通往街道的大铁门外看着我,脸上挂着春风一般充满抚慰之意的淡淡笑容。
“小兄弟,借用圣人王阳明的一句话:此心光明,亦复何言。无论你想到了什么,往后又会经历什么,都请听愚兄一言,黑暗只会让恐惧黑暗之人恐惧,若是内心坦荡充满光明,就算置身黑暗又何妨,又何惧呢?无非不忘敬畏,勇者无惧而已。”
不忘敬畏,勇者无惧。
谨小慎微,无畏无惧。
我不禁微微一怔,好像真正开始懂了这两句话。
看着李山叶愣神了几秒,回过神来,再度向他郑重致谢后,便转身一言不发大踏步离开。虽然内心依然阴暗一片,但也不再像先前那样,令人完全只有恐惧,同时下坠的速度也开始减缓。
如果心向光明,又哪用在乎它被涂上的是什么颜色呢?
没有再浪费时间走回西门街搭班车或者面包车回去,离开了一段路,等到完全停止了下坠,内心也不再那么阴森恐怖,重新从外界感受到了一丝暖意后,便挥手招来一辆出租车,掉头径直往家里赶去。
待提前白来两百米下车,步行回到家里,虽然离完全恢复正常还有些远,但也已经好转了许多,至少是能笑出来了。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来到了晚上八点多,由于等不及我,家人们也已经吃过了晚饭,老爸老妈在灶边看电视。老头子历来不喜欢看电视,确切说是不喜欢现代化的东西,便和爷爷同往常一样,一人一张竹椅在院子里看星星看月亮,各自一句话也没说,只有“吧嗒吧嗒”的声音,烟嘴里的烟卷被咂得分外明亮,将两个老头子的脸也映红了些许。
老头子已经多年没有再抽烟,而爷爷年轻时常年在外面闯荡,烟瘾虽然大,但也从来没有裹旱烟的习惯,因为嫌这东西太费事,所以一直都抽的卷烟,不过在这大半年的互相带动下,早就已经操起烟斗了,除了少时候各在一边以外,吃饭喝酒抽烟历来都是同步的,每每酒足饭饱后,便一起叼着烟斗“吧嗒吧嗒”吞云吐雾。
“师父,爷爷,我回来了。”和嗅到我气味出门迎接的大黄狗欢欢一起进门,看了看两张椅子上的两个老头后,我笑着说。
“嗯~”老头子轻轻嗯了一声聊作回应,看也没有往我这边看一眼,而靠里的爷爷更是过分,完全就跟没听到没看到我回来似的,自顾“吧嗒、吧嗒”的抽着他的烟。大半年下来,也不知是跟老头子朝夕相处久了,开始被感染上寡言冷淡的性子,还是看我这个大孙子看多了,早已没了以前那份亲切劲,又或者是两者都有,总之爷爷完全无视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知道这两个愈发怪癖的老头子,不喜欢在晚饭后抽烟时被打扰,礼貌性打过招呼后,便向探出个脑袋来的老爸,和起身走出来的老妈笑了笑,而后走进屋子。
暖天用来充当饭桌的大铁炉上给我留着饭菜,和老爸老妈说笑着舀了盆凉水洗过脸,接过老妈递过来的盛满饭的碗,便在炉子边坐下开始吃饭。由于一整天还没有进食,加上我觉得今晚可能要消耗不少体力,得多吃一些才行,所以吃相有些难看,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惹得老妈一阵怪,连连叮嘱我慢点,不要急。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洗净,陪老爸老妈他们看了一小会抗日剧后,我重新来到院子里对老头子说:“师父,我今晚打算去山上过夜,你看行不行?”
一听到要去山上过夜,爷爷才总算是发现了我的存在,从竹椅上直起身子看向我。
山上,指的自然是那间已经空了有些天,也不知现在已经变成什么样子的草屋。
同时听到这话的老头子,也微微昂起了头看着我,过了几秒钟后,身体重新软下来在竹椅上坐实,点头说:“去吧,到山上去也好。”从他的眼中,我难得的看到了一丝意外,和一些我有点看不大懂,也没有明显意识到的色彩。
当然也是后来,我才真正弄懂老头子这句简短的话的准确涵义。
听我忽然决定要去山上过夜,老爸老妈不可避免的觉得有些意外,但也还算尚在情理之中,没有多说什么,问清楚我需要带些什么东西去山上后,老妈便帮我收拾东西去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无非笔墨纸砚,和照明的灯而已,祖师爷铜像对我已经没多少作用,再说我这时候也压根没有用的想法,所以用不着再带。没多时,便将笔墨纸砚,都装进了那个已经许久没有派上用场的背包里,然后背着包,一手提灌满了油的那盏老油灯,一手打着电筒出了家门。大黄狗欢欢知道我要去什么地方,于是蹦蹦跳跳的跟着出了门,想和我一起去山上草屋,被我喝止往回撵了好几次后,才不得已放弃,耷拉着脑袋三步一回头的悻悻回了家里。
正如李山叶临别时所说,黑暗只会让恐惧黑暗的人感到恐惧,我不想做这种人,所以唯一的方式就是战胜黑暗,不再对其有任何恐惧。
虽然听起来好像有些中二,但大体上,也就是这么个意思没错。
距离我下山回家,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此时再重新来到山湾里,感受已经和过去的大半年完全不同,由于已经完全进入草枯叶黄的季节,所以山湾里在阴气弥漫中生长,在秋老虎灼烤中干枯腐朽的植被景象,看起来和周围的世界已经没有太明显的区别,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常人基本上已经不大可能看出这里和其它地方有什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