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每天对着笔墨纸砚静坐发呆,却始终克制着不去碰的情况下,心里的那缕火苗,也在这种煎熬中日益壮大,愈发的压制不住。
直到有一天,心里实在按捺不住这股已经壮大到了一定程度,仿佛即将喷发燃烧起来,将我整个吞没的火焰,手完全忍不住地伸了出去,在指尖距离近在咫尺的笔墨只有几毫米距离,深吸一口气抬起左手,倾尽全力往右手手背上狠狠抽了一巴掌,强行收回来,逃一样的起身离开房间,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后,我决定暂时先放弃这种自我煎熬,出去走走放松心情。
“小子,还是没有准备好?”当天晚饭,不经意瞥见我右手手背肿得老高,拿筷子都已经有些不方便的时候,老头子轻声问。这是自从我开始为最后一步准备以来,老头子第一次和我说起与画灵有关的话,而且还是当着家人的面,此前一字半句都没有说起过。
“还是没有,我觉得有点困难,也有点害怕。”下意识将肿得老高的手往回收了收,我摇头一声苦笑。
听到我说有些困难,还有些害怕,老头子顿时也没什么好再说的了,轻轻点点头后,便继续吃起了饭。
“那就继续准备吧,不要操之过急,水到自然渠成。”
这时老妈和爷爷也因为我收手的动作,发现了我手背上的红肿,有些奇怪地看向我,碍于我们师徒在说话,不好轻易打扰,才没有开口问。
“妈你不要担心,是我自己弄的,没什么大不了,过两天自然就会好。”轻轻向他们摇了摇头,笑着表示没事,想了想后,我又看向老头子道:“师父,我打算明天休息一天出门走走,重新放松下心情……你看行不行。”
“去吧,出去走走也好,一天不够就两天,两天不够就三天,为师还是那句话,不要操之过急,也不要为难自己。”话音刚落,老头子便爽快地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疑议。
“好,那我明天就出去一天,尽量天黑之前回来。”见老头子答应得爽快,心里像是有火在烧,又像是有一百只老鼠在爬的感觉,顿时也减轻了不少。
由于看到我手背高高肿起,知道是我自己打的,难免有些心疼,晚饭过后,白天忙了一天的老妈没有再让我收拾碗筷,说我心里闷的话,就趁天黑下来凉快出去走走,不要老是闷在家里,还问我明天出门要不要钱。
这几年来,但凡手里宽裕的时候,我都会将多余的钱交给老妈存放,自己只留一些足够周转和生活开销就好。本来在将店子完全交给张晓微打理的时候,还想把剩下的积蓄全部交给她,没想她说什么都不肯要,就连续房租的时候,也是先从芸姐那借来过后再还,说什么都不愿动我手里的,于是那张大概有七万出头的卡,便在我手里留了下来,从张晓微家回来后,便全部交给了老妈,所以我此时基本处于赤贫状态。
但就算再穷,也不至于穷到身无分文,明天出门逛逛都没钱的地步,再说也根本不用花钱,于是便笑笑,拒绝了老妈把那张卡还给我的想法,领着精力旺盛的欢欢出门,在马路上溜达了起来,头也不回地朝着杨家坝上面一直走,直到老爸开着拖拉机从茶山塘回来,一人一狗才爬上货斗一路吹着凉风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便又坐上拖拉机,和要去拉水泥的老爸一起去了县城。
和老爸先去了趟水泥厂,上好水泥重新从县城路过时,才在老城区中医院附近将我放下,看看四周,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后,发现心里那簇难以言明的火焰仍然还是窜动不安,同时还显得有些空,这样瞎逛根本无济于事,既无法将那簇火焰压下去,也无法将空着的地方填满,索性拍拍脑门,给已经久未联系的吴大师打了过去。
我在县城基本不认识什么人,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算得上同行的大叔能有些共同语言了。
接到我的电话,吴大师很高兴,问清我目前所在位置后,二话不说便让我在附近等,他马上就过来。说起来,虽然已经多次答应有时间来县城的时候联系,但这却还是我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而对我屡次有放鸽子的嫌疑,也从来没有在意,更没有因为多少存在着代沟,就把我当作晚辈看待。
能像吴大师做到这样,已经颇为难得了,所以听到他说马上就过来的时候,心里还怪有些过意不去。
既然让我在附近等,不要乱跑,那就索性往人行道边一站,懒得再动弹了,反正也实在没什么好逛的。等候吴大师过来期间,先后有好几个人嘴里叼着烟路过,烟草的气息灌进鼻孔里,这才猛然想起已经大半年没有抽烟了,闻着还怪挺香的。
反正戒了又抽,抽了又戒的人数不胜数,多我一个也不多,再说也从没人要求我戒过烟,干嘛憋屈着自己,于是想了想后,扭身进了后面的小卖部。
其实我家抽烟的人很多,或者说不抽烟的人其实没几个,就连老头子这大半年下来,也在爷爷他们的带动下重新裹起了老绵烟(旱烟),茶余饭后总算来上一锅,所谓到现在才想起已经很久没抽烟,其实不过是今天不再想克制着自己了而已。
以前我自己抽时,一直都是十元一包的云烟,很少会去买更高价位的烟,以免把嘴养刁,但就像心里想的,我今天不愿再憋屈着自己,所以进了小卖部,见竟然有大中华后,也懒得管是真是假了,直接要了一包打开,还外搭上了一罐红牛,和一包这家店卖得最贵的槟榔。
都说槟榔加烟赛过神仙,以前很少愿意嚼槟榔,今天就要好好体验一下究竟是怎么个神仙法。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豪气干云的同时,却忽略了自己根本没有带钱的事实,直到迫不及待地先撕开槟榔塞一颗进嘴里,烟也点燃了一根,掏出手机付钱时,才发现微信里的零钱根本不够。
更要命的是,由于今天出来压根就没觉得会花什么钱,所以在今早出门,老妈拿出三张红太阳让我揣身上时,怎么也没肯要,和老爸分开时,也一再表示自己身上有钱,用不着他再给我。
这就有点尴尬了。
红牛没来得及打开可以退,但已经拆开的槟榔和烟,是怎么也不可能往回退的了。
运气不好,小卖部老板娘是一个形象与包租婆高度相似,怎么看也不大像好脾气的主,见我一进店就逮着贵的来时,心里本来就已经狐疑,见我扫了半天二维码也还是付不出钱,脸色顿时就有些沉了下来。
不怪她,只怪我衣着貌相皆很普通,属于掉进人堆就找不到的那种,由于这段时间收稻谷,皮肤还晒得黝黑粗粝,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年轻民工形象,买了最好的烟抽上却付不出钱来,人家能给好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