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愣愣地看了我一眼,老村长又是一声叹息道:“小念,你这么说其实也有一定道理,可我就是担心,等下到了动土的时间,依然看不见那白眼狼的话,媳妇娘家那边会借题发挥,逼我们把人找出来才准动啊……”
“放心吧三爷,廖家那边我来安抚,保准一会到了时间,无论光海哥在不在,都能顺利进行就是。”老村长的担心不无道理,潘光海这个最重要的当事人不在,确实很容易落人话柄。
于是暂时把老村长安慰好后,我又朝廖尚洲夫妇那边走了过去。
而见我走近,正在听陪同的村支书说话的廖尚洲,则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廖大叔,你先不要着急,目前情况你也看见了,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我们也完全没有料到的,所以希望你能理解一下……”点头打过招呼,等村支书主动退开,让我们有说话的空间后,我对廖尚洲道。
“我理解你们,谁又来理解我?”话音刚落,廖尚洲就淡淡地开口了,看着我道:“小兄弟,这事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们的难处,但话说回来,我也是有难处的,你说对不对?”
“好好的女儿,跟着那样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这还不算,现在我们都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愿意息事宁人,只希望女儿能在下面过得好一些,结果最不应该缺少的人,却在这时候说不见就不见了,你让我该怎么想?”
微微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对面半山上的潘家院后,廖尚洲表情木然地继续道:“我知道,潘家主事的人心里有自己想法,担心这个关头上,我们又因为那个姓潘的,给他们出什么难题,所以干脆让他不露面。对此,我只能说,潘家是真的想多了,都到了这个份上,我们还有什么好想的?”
“再不认可这层关系,可女儿也始终永远留在了这地方你说是不是?以后我们回来看女儿的次数不会少,就算不抱到时有人能接待一下的想法,我们也希望,到时看到的是一个有人打理的坟包,而不是已经被人忘记的孤坟,所以既然同意下来了,又怎么还会故意刁难这潘家。”
等廖尚洲说完,沉默了一会后,我点头道:“廖大叔,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但潘光海失踪这一事,你是真的误会我们了,这人确实是天还没亮的时候,自己跑出去的,不是我们把人藏了起来。”
廖尚洲眉头轻轻动了一下,看向我道:“小兄弟,我刚才已经说了,这事我不怪你,也相信你没有把人藏起来,但你没藏,并不代表潘家也没有藏。试想一下,一个人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在今天这个关口上失踪了,短短几分钟就完全不见了踪影,这么大的地方都搜遍了也没有找到,这事要说没有人帮忙掩藏,谁会信?难道这人是真长翅膀飞天了,或者长爪子钻地下去了不成?”
我不禁一愣。
廖尚洲摇摇头后,又道:“所以小兄弟,这事怎么想都是不符合常理的,当时你已经出门上山来了,不知道寨子里什么情况,我也相信你在这事上不知情,但要我去相信,没有人帮那个姓潘的躲起来,我反正是做不到的。”
听廖尚洲说完,我顿时也皱起了眉头。
虽然我还是更相信,老村长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但仔细一想,廖尚洲说的其实也不无道理。
一个精神萎靡,身上也还有大大小小的暗伤未痊愈的人,想短短一会时间就完全消失,掘地三尺都找不到,确实不大可能。
关键是,活人找不到就算了,连已经很熟悉潘光海的白面书童,在寨子周围转了一圈,也没能发现他的气息,这一点着实有些蹊跷。
“廖大叔,怎么说呢……”略微狐疑地,看了一眼陪在老巫师旁边,一个劲叹气的老村长后,我对廖尚洲道:“虽然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事有点奇怪,但在我看来,潘家根本就没必要,也没有理由把潘光海藏起来啊,毕竟谁都知道,这会导致你很生气。”
有些带着冷意的笑了笑,廖尚洲说道:“确实很生气,但有小兄弟你来劝,我可不就即使有气,也不好发出来了么?”
我不禁又是一愣。
逐渐敛起冷笑,廖尚洲沉默片刻后,看着我道:“这样吧小兄弟,在你的面前,廖叔我就直接把话明说了:既然已经同意了,把姑娘葬在这个地方,那么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反悔,也不会再挑潘家的毛病,等会到了时辰,一切都会正常进行,就算他潘家现在就撂下挑子不管,我们廖家也会自己动手,一分钟都不会耽搁。”
顿了顿,他微微眯起眼睛接着道:“至于潘光海这个人,在动土之前,他主动现身,来到我姑娘坟前也就算了,但如果没来,这个人最好就永远别再出现,否则……我不可能会再次放过他。”
说到最后,廖尚洲眼睛里已经是寒意一片。
收起眼中寒意,轻轻拍了拍我肩膀后,廖尚洲就带着神色苍白,视线大部分时间都停留在坟包上,始终没说一句话的妻子,往墓碑前走了过去。
虽然没有说,但他的意思也再明显不过——希望我把他最后的话,转述给老村长听。
但这堪称最后通牒,甚至带着些许杀意的话,我真的能让老村长知道吗?
尽管从理智上来说,潘光海确实更像是被藏了起来,可我始终还是觉得,老村长没有这么做,或者说他并不知情。
“念念,他都和你说了什么?”不知何时,我爸和吴大师,已经来到了旁边,见我老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只好把我叫醒。
而陪老巫师晒太阳的村长、支书,也正在往这边看。
“也没什么,就是如果还找不到潘光海的话,恐怕要出事……”轻吸一口气,我语气有些严肃地道。
“这么严重?不就是在不在的问题,至于么?”见我表情严肃,我爸顿时也皱起了眉头。
意识到不该把话说这么严重,我连忙收起思绪,把情况大致告诉了我爸和吴大师一番,又叮嘱他们先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后,又往老村长他们那边走了过去。
廖尚洲的话,肯定是不能原封不动的转达,但无论如何,也得让老村长多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毕竟这么大的事情,我一个人可捂不住,万一到了时间,潘光海仍然没有出现的话,就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听我说清楚后,老村长也赶忙掏出电话,安排还在家里的人继续去找了。这一次,范围又扩大了许多,不光寨子和周围,还安排了善于打猎的人,带猎狗去山林里找。
到得这一步,只能寄望于,潘家能在动土之前把人找到,或者是真的有人让潘光海藏了起来,知道问题严重性后,让他出来露面了。
等老村长加派人手专门去找后,我这才有心思,端起他打包带来的早饭,和我爸吴大师一起吃了起来。
在内心隐隐有些焦灼不安地等待中,抬着新棺材和祭品的大部队渐渐到来了。而这时,老巫师也在儿子的帮衬下,倒穿起了蓑衣和草鞋,戴起了虎伞。
将一应祭品在墓碑前摆好,燃起大量香烛纸钱后,头戴虎伞,腰悬弩箭,抱着只大公鸡的老巫师,就神情一振,高亢有力地大喝一声,吟唱着咒语跳起了驱鬼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