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之间,这张已经标注的密密麻麻的罗平县地图不停地在孙茂祥的脑海中闪现,一个个的坐标点在地图中就好像黑暗中的点点星芒,孙茂祥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急忙站起身来,仔细的盯着墙上这幅地图,忽然一拍脑袋惊叫道:“原来如此”!
不知不觉的已经天『色』大亮,孙茂祥顾不上整理衣冠,只是用冷水抹了一把脸使自己清醒一下之后,立即点兵排将,驱车赶往县城中心的一座教堂。
警车一路呼啸,本就不是很大的罗平县城,顷刻间孙茂祥带领人马已经赶到了教堂,不过孙茂祥并没有让警车驶进教堂,而是远远的停下,自己则是独自身着便装,溜溜达达的向教堂走去。
要说省城银光市设有教堂并不稀奇,虽然是少数民族聚集地,但是三教九流各类信仰的人都有,信仰自由也是公民的权利,可是作为罗平县居然也有这么一座教堂,多多少少的会使人出乎意料。罗平县人口不多,大多数人都是本地的回汉两族,因此这座教堂显得十分的荒凉和冷清。教堂的四周设有围栏,围栏上的漆在风水雨打中早已风化的干净,只有个别栏杆上犄角旮旯还残留着曾经的颜『色』。围栏中有一个『露』天的小院,院子不小,足能容得下二百来人,不过此时院中杂草丛生,十分孤寂。教堂的大门设在西侧的围栏墙上,大门没有上锁,孙茂祥独自走进院中,顺着杂草丛中那一条孤零零的小路,直奔教堂的正门。
和大多数的教堂基本相同,大厅正中央竖立着一座巨大的耶稣雕像,两侧则是整整齐齐的座椅,正中央的台面上一架破败的风琴,不知道此时还能不能弹奏出来声音,一个简易的曲谱架上,放着一本手抄的歌本,孙茂祥伸手拂去歌本上的尘土信手翻了几页,里面全部都是用蓝黑『色』墨水抄写的基督教歌曲,歌本中部分歌曲上的字迹已经微微的变得模糊。这蓝黑『色』墨水曾经作为各级官方指定书写材料,大约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看来这座教堂已经荒芜了十来年了。
此时早晨的阳光还不是太盛,孙茂祥在教堂之中,总是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压抑,凭借多年来的工作经验,孙茂祥总感觉这里不一般,即便不是什么贼窝,也必定不是什么好的地方。就在孙茂祥仔细打量着教堂内部的时候,冷不丁身后“吱呀”一声,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孙茂祥打了一个哆嗦。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教堂内陡然间变得如同黄昏一般昏暗。孙茂祥急忙转过头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材消瘦弯腰驼背的身影出现在教堂的门口。这个声音正是这位老者刚刚走进来,关上教堂正门时发出的声音。
一束束光线从教堂四壁上的小窗口『射』了进来,如同一根根钉子一样刺进了教堂。借着微弱的光线孙茂祥打量着门口的老者,这位老者大约六十来岁年纪,两鬓斑白,身上一席黑『色』的长袍显得十分的严肃,只不过这身长袍已经破旧不堪,有些地方颜『色』已经变淡,看得出这件长袍已经穿了多年,衣领口出『露』出两片略微泛黄的衣领。这个装束在明显不过了,这是地地道道的神父的打扮,虽然这身行头无比的寒酸,不过要配上这座冷冷清清的教堂,倒也是显得十分的合情合理。
见到教堂中有人,这位神父似乎也是十分的吃惊,身形明显的一震,便匆匆的向孙茂祥走来。走到近前孙茂祥才发现,这位神父手中手里那着一物,仔细辨认竟然是一个夜壶,一股『骚』臭随之而来,孙茂祥不禁微微皱了皱眉,不过却没有伸出手来捂住口鼻。这位神父似乎忽然反应了过来,尴尬的一笑便匆匆进入内室,不多时这位神父便从内室中出来,此时他已经脱去了黑『色』长袍,手中的夜壶也不知去向。
孙茂祥看着神父向自己走来,虽然心里有些膈应,但是还是礼貌的向这位神父伸出手来。神父一见微微一笑,却没有与孙茂祥握手,而是伸出右手点了一下自己的左肩,接下来又点了一下自己的右肩,然后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仰头口中喊道:“阿门”。见到神父这套礼仪,孙茂祥立即梦醒,也学着神父的模样,做了相同的一套动作,在喊完“阿门”之后,神父笑呵呵向孙茂祥说道:“欢迎这位兄弟,没想到今日有朋自远方来,我真是不胜欣喜。”说着一转身向着耶稣雕像喊道:“感谢万能的主啊,赐予你的信徒新的兄弟……阿门。”孙茂祥看着眼前的神父的动作,心中不免滋生出一股烦躁的情绪,不过孙茂祥还是努力的克制了一下自己,与这位不期而遇的神父攀谈起来。
孙茂祥道:“这位神父,我看这座教堂其实也颇为雄伟,怎么的现在确如此的荒凉呢?”神父微微一笑道:“这位兄弟,小老儿我姓哈,你叫我哈神父便可。其实这座教堂在我刚来的时候,还是很不错的,当时教堂里有常驻的神父两人,其中一位是意大利神父,那时候这里每到周日或者其他的节假日,还是有不少的人来做弥撒的,不过这些年来人越来越少了,自从数年前教堂中的马尔戈尼神父去世以后,剩下的那位神父也就离开了这里,从此之后这里也就剩下我自己一个人打理了。就在前年,我所知道的最后一个兄弟去世之后,这里也就再也没有人来了,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孙茂祥道:“哈神父,我姓孙,来罗平县办事,偶然发现这里有座教堂,看上去还颇为不俗,于是便进来一拜。”哈神父笑道:“原来如此,那真是欢迎孙兄弟了,我这教堂已经将近两年没有人来过了,今日能够见到自己的兄弟,真是太幸运了,来来来,现在就让我们一起祭奠一下我们万能的主吧。”说罢不由分说,迎着孙茂祥便在教堂之内做起了弥撒。
弥撒这玩应是基督教的一种仪式,类似于yīsīlán教的礼拜,哈神父站在台上,手捧圣经一脸庄重的念诵,孙茂祥此时却也是无可奈何,也只得装作虔诚的样子听哈神父诵经。诵经结束时候,哈神父拿出一小块面饼和一小杯红酒,端到了孙茂祥的面前,看着一脸不解的孙茂祥,哈神父道:“尊贵的兄弟,将面前的面饼和红酒喝下去吧,这代表着圣主的身体和血『液』,让我们与圣主同在,阿门……”孙茂祥看着眼前的面饼和红酒,心里五味杂陈,说实话孙茂祥真的不想吃,一想到刚刚哈神父那双拎着夜壶的手,孙茂祥胃里就一阵的翻滚。不过权衡利弊,孙茂祥还是一狠心,张口将面饼吞了进去,紧接着一仰脖,将那一小杯红酒一饮而尽。
见到孙茂祥吃喝完毕,哈神父伸出手来点指蘸上清水向孙茂祥身上撒去,待到弥撒结束之后,哈神父转身回到内室,不多时捧出一盘子点心走了出来。哈神父对着孙茂祥笑道:“按照惯例,教堂是要备一些点心以飨来客的,既然我们同为圣主教徒,孙兄弟也不要客气,只是这座教堂眼下已经没有了什么人气,我也备不出什么高级的果品,还请孙兄弟不要嫌弃。”孙茂祥看着哈神父捧出来的这盘红红绿绿的点心,也不知道这盘点心究竟放了多少时间了,点心的表面上绿茸茸的一片,似乎已经发了霉长出了一层绿『毛』。不过在哈神父满眼期盼之下,孙茂祥还是伸出手来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吞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