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观中。不过我是被一阵争吵声吵醒的。这争吵的声音十分的熟悉,我曾经听过无数次,在其中也当过无数次的见证人和评理人,不过从来没有一次能把理论清楚,也无数次给他们二人当过替罪羊,当然更是挨过无数个大脖溜子。此时耳边传来的,正是我那你鼻子老道师傅的声音:“你个老贼秃,知道这里有变故,不知道与我一道赶回来,助我一臂之力,非要去认什么长辈,上赶着去给人家小秃驴们当孙子,要不是我一个人势单力孤,能把小卓叫回来吗?你看看,你看看,我们二人这些日子办了多少大事,你再看看你,吃的肥头大耳满嘴流油,我看你这一把岁数了,半路上溜了,美其名曰都是晚辈盛情难却,我呸!我看你就是心里没底,看这里太邪乎,自己心里胆怯,赶紧找个由头溜出去,上赶着给人家小秃驴装孙子,说白了你就是掉进陷阱里的狗熊——熊到底了,野狗被老虎追到了家门口——『尿』到家了,我看你就是典型的武大郎买豆腐——人怂货软……”二师傅秃头老和尚也不甘示弱的说道:“放屁,你放嘟噜屁,临行前佛爷如何交待你来,让你好好守住道观,千万别轻举妄动,待佛爷我四处打探一番,弄倒第一手材料,等我回去咱们再商议一下,做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倒好,一回来你就装能耐梗,你就装大瓣蒜,还他妈除尽野鬼『荡』清四野,还他妈斩尽群妖上表凌霄,能耐没多少屁嗑一套套的,回回捅了篓子让佛爷给你擦屁股,我看给你帮忙就是典型西瓜皮擦屁股——越擦越黏糊。弄了把破烂木头剑,看给你美得,你还知道你自己姓什么吗?我告你老牛鼻子,我这辈子就卓子这么一个徒弟,你爱咋折腾就咋折腾,要是想打我徒弟的主意,佛爷我第一个不答应。你看看,你看看,卓子年纪轻轻,现在就这么躺着,躺多久了,躺多久了?七天了,七天了你知道不?他妈的正常人七天不吃不喝也得到地府门前溜达一圈,别说重伤之人了,我问你个牛鼻子臭老道,要是卓子有了三长两短的,你怎么跟老马头交待,你怎么跟我徒儿他爹娘交待,你怎么跟老狄头和清音交待,你说,你说!”
听到这里,我才明白过来,原来我已经在炕上躺了七天了,听着他们争吵,我仿佛又回到以前在观中学艺的时候,当年好像是我刚上初一的时候,寒假时大师傅要带我进山历练一下,顺便弄点野味准备过年,结果这一去就惹出一个小麻烦。当天野味是没少整,大师傅想多弄点,又怕我冻着,于是让我先原路返回,其实那点山路并不远,我先前也走过多少次了,只不过这一次天『色』有些晚了,我在山里竟然出了岔子。大师傅背着一大袋子的野味回到观里的时候,只见观中只有二师傅一个人,二师傅见大师傅早晨带我出门,晚上却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顿时怒了,也是这般的骂的大师傅,不过据说那次大师傅自知理亏,放下东西便出门进山找我,后来还是我二师傅在山路旁树林中一个野坟包前找到了我,二师傅问我知不知道是被鬼『迷』了,我说知道,二师傅问我那你怎么还出不来,难道大师傅没教你吗?我说我知道,不过这个鬼我认识,那是我以前的一个同学,不知不觉的就不见他来上学了,老师也没说原因,就说他转学了。刚才见到它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原来他不是转学了,而是在进山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来,几天之后人们才找到他,不过那时他已经血肉模糊,被山里的野兽已经啃得不成样子了,于是家里人便将他埋在了此处,刚才我路过时,它要出来『迷』我,被我用指诀打了回去,我这才发现是以前的同学,这才聊了一会。因为这事二师傅可劲的给大师傅一顿训,说师傅就是个瞪眼瞎,进山下山就那么一条路,我在林中遇鬼他都觉察不到,这么多年功底,这条山路还能摔到沟里去,还净到山沟里找?大师傅自知理亏,也不言语,后来到我这找便宜,说我不尊师道,遇到事为啥不向大师傅言喘一声,害的他在二师傅面前无言以对,失了身份,末了还不忘在我脖子上给了一个大脖溜子。不过这一声脆响也惊动了二师傅,本来已经偃旗息鼓的二师傅那火“腾”的一下又上来了,当时就不干了,说啥要跟大师傅论个明白,孩子进山那么晚才找回来,没吃没喝,又冷又饿的,你个牛『逼』老道自己无才无德却又拿徒弟出气,这哪里是打我徒弟,这分明就是打我么。一来二去把我大师傅的火也拱起来了,说着说着二人便在院里动起手来,后来打了半晌二人面红耳赤衣衫褴褛的走进屋中,气呼呼的一人坐在一边谁也不理谁,还没等我说句话,但见二师傅忽然起身一把给我拽了过来,照着我的脖子一甩手就是一个大脖溜子,随后对着老牛鼻子说道:“你敢打我徒弟,我就揍你徒弟!”里外里我挨了两个大脖溜子。
听见外面二师傅的喝骂声,我心下好笑,心道我看看这次到底是大师傅继续趁热打铁再加一棒还是二师傅后来者居上反败为胜,根据我对二人的了解,此二人绝不可能就这样罢兵言和。果然二师傅话音刚落,大师傅喝骂声又想起来了:“放屁,你放嘟噜屁,什么叫等你回来,等你回来,黄花菜都他妈凉了,你知道我回来的时候是这里都成了什么样子了?等你?你就是稻田里的拉犁耙子——拖泥带水。你说,自咱俩一别多久了,你不知道这里的事情变化有多快嘛?要不是我一早回来,我这道观都得让野鬼们给占了,等你去调查,你能查出来个屁,还知己知彼,我问你,近来此地妖孽横生,是何物在作怪,其为何在作怪?此物从何而来,道行几许?道爷我回来将近一个月,明察暗访把这里的情况『摸』了一遍,用得着你瞎踅『摸』?你还有理了,我看你就是块装孙子的货,回来捡现成的,臭不要脸!”这一句顿时可把这光头大和尚激怒了,顿时回骂道:“你个老牛鼻子,怎知我没有掌握这里的情况,你以为我闲着呢,我这将近一个月照样明察暗访,你不就是跟这里的妖物交了几次手了吗?嘿嘿,我看你是越老越完蛋,自己敬师不到学艺不高,就为了一把破烂木头,丢了自己吃饭的家伙什,不听老人言还害苦了我的徒儿,你还『舔』着脸再次狺狺狂吠,表面看上去你好似慈悲为怀锄『奸』卫道,实则冢中枯骨,朽木不可雕也,我早就说过,就你这三脚猫的道行,这么好的娃放在你手里那就是白瞎了,到头来怎么样?到底是把我徒儿害成这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但凡你要是稍微踏实一点,心境平稳一点,能有现在这结果吗?我告诉你老牛鼻子,要是我徒儿有个三长两短的,你给我赔!”
二师傅这番话其实说的不假,我大师傅那个牛鼻子老道,其实道行不浅,不过他的最大的弱点就是『性』骄气傲,虽然不至于说自知有己不知有人,气死小辣椒不让独头蒜,但是大师傅确实经常自负自己的道法高深,一般二般的货『色』绝不放在眼里,这也就造成了他时常轻敌。除了这个轻敌,还有一点就是急『性』子,一旦发现了什么,非要『露』上两下子不可,这一个轻敌和一个急躁,可是兵法中的大忌,因此大师傅以前在遇到事的时候,常常因为这个吃亏上当中圈套,事后也曾经后悔不已,常常告诫自己要戒骄戒傲,不过饶是如此,凭着他的高深的道法,尤其是威力无比的雷法,每每化险为夷,这也就更加助长了他自负的心『性』。这世上谁都有底线,脾气再好的人,要是言语间冲了他的肺管子,就是兔子的『性』格,也得扑上来咬人,更何况是我大师傅这脾气这个秉『性』了,尤其二师傅说道大师傅吃饭的家伙什没了,这更是无异于打了大师傅的脸面一般。吃饭的家伙其实指的就是观中的那尊雷神神像,先前因为铸造绝世的雷光桃木剑而毁,其实要我说这也算是物尽其用物有所值,不过依我们道家的传统来说,供奉的神像毁了,就相当于把祖宗给混没了,这可是大不敬的讲究,这话说出来大师傅肯定要发飙了。
我预料的果然不差,大师傅闻言勃然大怒,我只听得外面桌子猛地“啪”的一响,大师傅的话又响了起来:“你个老秃驴懂个屁,我吃饭的家伙怎么丢了,我铸造的这把雷光剑,将来正是传给我的弟子,这座雷神之像本身就蕴含着历代仙师修为,此次神剑一出,正是我历代仙师仙灵,将无尽法力注入到这柄雷光桃木剑之中,用此剑斩妖除魔,『荡』清寰宇,此乃是我历代师祖之遗训,眼下我华夏大国泱泱,国泰民安,虽有小隐,乃是潜水野流,岂能阻挡我华夏滔滔运势之洪流?放下远的说近的,想当初民族危亡之时,国难当头之日,我到家子弟万千,出山灭寇,我华夏寸寸河山寸寸金,那里没有我道家子弟的热血流过?哼哼……你们那些光头秃驴此时都在干什么?山门紧闭,青灯古佛,还装作一副不问世事的清高模样。就跟现在的你一个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