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艺貌三绝!”中年人盯着媚姨,如赏瑰宝。“牡丹小姐之能,堪比李师师、柳如是之名媛啊!”
“大爷取笑了……”媚姨低眉顺眼道。
“鄙人绝无妄言!”中年人道:“以牡丹小姐如此绝丽,屈居在这里实在是明珠暗投,不知姑娘……”
听到这里,媚姨一愣。秦妈妈也早已听出中年人话里的味道。她马上将脸一板,冷冷的喝道:“这位爷!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来挖老身墙角的?”
中年人见秦妈妈动了气,忙解释道:“秦老板误会了。忘了自我介绍,鄙人姓廖,在闸北有一家‘大世界’。”
“大世界?”秦妈妈怔了一下,“那‘大世界’是你开的?”
“正是鄙人的产业!”
“哟?您那可是个大买卖,听说是专门供有钱人和洋人玩乐的地方。”秦妈妈酸溜溜的说道:“您这么大的能耐,怎么还跑到我这长三堂子里来挖人呢?”
姓廖的一听,忙说道:“秦老板多虑了,鄙人这次来,其实是想和秦老板谈一笔买卖。”
秦妈妈又“哼”了一声。“谈买卖?我看你是想赎走白牡丹吧?别作梦了!牡丹可是老娘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她是我这里的摇钱树,你出多少钱,老娘都不会答应!”
“秦老板先听鄙人说完”,姓廖的不急不慢的说道:“鄙人的‘大世界’里,能唱的,不漂亮。漂亮的,不能唱。‘大世界’是按着西方的夜总汇来的,没有个撑台面的‘歌星’,不是长久之计。”
“歌……星?”秦妈妈一脸茫然。
“哦,歌星是西洋叫法,就是咱们所说的‘名角儿’!万般无奈之下,听说了秦老板这里有位绝代佳人,这不,就过来探探风。一见之下,果真风华绰代!”姓廖的继续说道:“鄙人也知道道上规矩,自然不会夺人所爱。这次来,就是想找秦老板商量,能不能让牡丹小姐去‘大世界’献艺,价钱不是问题。当然,牡丹小姐还是您这里的,鄙人绝不横刀夺爱!”
“哎呦,让你这廖大爷把我弄糊涂了!”秦妈妈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规定个时间,让牡丹去你那里唱歌,唱完了就回来,人还是我的?”
姓廖的笑了笑。“正是这样!至于薪酬,秦妈妈尽管开口,鄙人绝无二话!”
“那不就是‘出堂差’么?呵呵……看这事闹得”,秦妈妈心里合计了一下,立马换上了一张笑脸。“蒙廖大爷看得起,老身哪有什么不愿意的?不过呀……廖大爷……您是大买卖,不像我这里小本生意,要是牡丹去了,您能给多少……”
姓廖的从怀里掏出张票据来,递给秦妈妈。“这是一个月的定金,咱们月结。如果合作的好,月底结清另一半。哦,对了,这是花旗银行的银票,知道怎么兑换吧?”
秦妈妈一把接过来,点头连连。“知道!知道!哈?光是一个月的订金就这么多?哎呀,廖老板真不愧是做大事的!”
“那牡丹小姐的意思呢?”姓廖的朝秦妈妈瞥了一眼,又看向了媚姨。
媚姨轻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一切……都凭秦妈妈作主……”
秦妈妈还在攥着那张银票傻乐。“就这么定了……哈哈哈……就这么定了!”
姓廖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明天傍晚,鄙人自会派人来接牡丹小姐去‘大世界’!”
第十九章 夺恋
眼前的事物,又开始幻化。不知不觉中,我已身处在一条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夜幕下,华灯初绽,霓虹流彩。各色的红男绿女涌向了前面一所高大气派的会所。其中,还夹杂着不少金发碧眼的洋人。
那会所的楼前,挂着“大世界歌舞厅”的牌子,这里,应该就是媚姨出来唱歌的地方。“大世界”里金碧辉煌,出入的人川流不息。我跟在人群里,进到了里面。
场内中央是一个大舞台,拉着重重的幕布。台下每座皆满,来客们衣着华丽,应该都是那年代有头有脸的人物。几名贩售香烟、瓜子的孩童,在桌椅间穿梭着。低语高喧,吵吵嚷嚷。不时,还传来女子放浪的笑声。
过了一会儿,估计人来的也差不多了。舞台上的幕布缓缓拉开,一群穿着燕尾服、抱着各种西洋乐器的人,露了出来。
这时,一个人从边上走到台上,来到舞台中央竖着的那只老式话筒前。
远远的,我却看得真切。走到台子上的,就是那个姓廖的中年人。只见他清了清嗓子,便对着话筒高声说道:“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
见演出即将开始,台下的人们也都纷纷安静了下来。
姓廖的微笑着朝场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今天,我们‘大世界’,请来了一位色艺双绝的东方名媛。相信她的表演,一定会给大家带来耳目一新的感受。好!让我们热烈欢迎歌坛新秀——白牡丹小姐!”
话音刚落,媚姨遍在全场瞩目之下,慢慢的登上了舞台。她身上穿着那件素绸旗袍,肩上披着一条雪狐围搭,娇美的脸上略施粉黛,显得越发的袅袅婷婷。
媚姨一亮相,台下便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媚姨的素雅惊艳,令场面沸腾。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媚姨好像有些紧张。她脸上泛着红晕,看起来羞羞答答。可是,这副柔弱的样子,更是惹人怜爱。观众席上喝彩连连,竟还传来阵阵的响哨之声。
姓廖的见状,低头和媚姨说了几句什么,又重新对着话筒说道:“下面,有请牡丹小姐,为我们带来一曲《夜上海》!掌声响起!伴乐响起!”
说完,姓廖的便匆匆的退下台去。
突然,场里的灯光一暗,一阵柔媚的旋律便响了起来。
从舞台的两边,闪出了几名花枝招展的少女,她们踏着音调,扭动着腰肢,将媚姨围在了中间。在她们的簇拥之下,媚姨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慢慢的走到了话筒前,轻轻的吟唱起来: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乐声响,歌舞升平;只见她,笑脸迎,谁知她内心苦闷。夜生活,都为了,衣食住行;酒不醉人人自醉,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晓色朦胧转眼醒,大家归去,心灵儿随着转动的车轮;换一换,新天地,别有一个新环境;回味着,夜生活,如梦初醒……
歌声悠扬,如泣如诉,不似是一般的靡靡之音。一曲终了,满座皆惊。愣了半晌,又爆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连夹杂在其中的外国洋鬼子,都纷纷伸出大拇指,嘴巴里呜哩哇啦的怪叫着,一脸的陶醉。
媚姨一夜成名。“白牡丹”的名号,迅速的传遍了整个上海滩。因为有媚姨在,大世界的生意做得是越来越旺,每个晚上都场场爆满。一般人要想去“大世界”听“白牡丹”唱歌,那就得提前预定。否则,连个座位都买不上。
一时间,街头巷尾的人,没有人不谈论到“白牡丹”的。媚姨摇身一变,跻升成为了“十里洋场”的歌姬名媛。由她挣来的钱,让姓廖的和秦妈妈乐得合不上嘴。
一幕幕,在我眼前飞速上演。无意间,透过重重的场景,我注意到:有一个年轻男子,总是在媚姨唱歌的时候,站在“大世界”里最偏僻的角落,默默的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