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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疲倦,呼吸急促起来,遂停下脚步暂歇。忽见有人自阶上而来,是个灰衣沙弥。沙弥合十道,他奉法师之命前来相迎。想来是法师知道我已体力不支,爬不上这八十一级台阶罢。微有苦晒。

我问沙弥,法师现在如何?

精神尚好,沙弥如是道,不过……

他咽下后半句,我知他意。

走罢,我伸手,让沙弥扶住我,继续踏着阶。

记得上次来时,法师曾说,这些台阶即是考验,亦是象征,象征着人活一世要经历的那些磨难。诸难皆历,凡人就可脱六道轮回。我问法师,百年之后他会否羽化成仙而去?法师头也不抬,在棋盘落下一子,道,他会去地狱。问缘由,法师摇其头,佛曰不可说。我落子化劫,不再追问。法师忽而抬头道,他有一事相求。我问何事?法师却再摇其头道,时候未到,时候未到。

法师总是喜欢这样话留三分让人捉摸不定,我早已习惯。他既有所求,无论多难,我自然应允。于是我应承了法师,将来只要法师开口,我必尽我之力做到,不是以弟子身份,而是以天子之尊。法师对我的答复很是满意,他撂下棋子道,留着这残局罢,茶要凉了,我们喝茶去。

我想,那件托付之事,今夜我应当能够了解详细了罢……

它会是什么?我心中十分好奇。

手心些许沁出汗意,我示意沙弥停下小憩,问他我们到了哪儿。沙弥回道,刚过半山腰。

半山腰……

也就是说我已经踏过四十级台阶。而今我的人生已至黄昏,那属于我的磨难又经历了多少?

磨难是何物?我问自己。忘不掉、得不到,长久的思念着一个再也不愿意出现在面前的人,就如在打一场毫无胜算却避无可避的仗,这可是我最大的磨难?

可叹可笑,我对阿土魂萦梦牵,至今却连她的真实名讳都无从得知。

忽听沙弥在一旁与人招呼,循声抬头,见一白袍男子静静立在离我不远高处。他如此年轻俊美,双眼满含不屑之色居高临下斜睨着我,令我顿觉不快。

停足,皱眉,我想呵令他退下。他却突然笑了起来,随即念了几句对白,声音并不如何响亮,但却近在耳畔:十六不缺成祭言,四十二载一瞬间。奈何桥畔空等待,大梦未醒枉思念。

怔愣,我问他说的是什么?

那人摇头,口中微‘啧’,道,既然不懂,何必解释?

语气轻浮且狂妄,让我不由微愠。

沙弥上前圆场,请他让开道路,好让我们继续上阶。他毫无退意,只是略斜身,让出身前一尺空地。想起此行目的,我忽视了他的不敬,继续拾阶。经过他身边时忽听他问,可要陪伴?

我反问,你是何人?

他不答反笑,“去吧,去吧,”他道,“需要我时,我自会出现!”

再走过数级台阶,沙弥低声向我解释,此人自称姓凤,今日午间时分前来拜访法师,与法师倾谈不过半柱香时刻,之后法师一人在禅房中闭门不出,晚间方被侍奉僧人发现晕倒在地,醒来后法师便安排与我约见。

闻言我立时站定回身观望,夜色中却已不见白色踪影。心中暗惊,此人身法如此之快,言行亦极是可疑,断断不可放过。想定,我拔下束发金簪暂作信物吩咐沙弥速速下山报信。之后加快步伐继续攀登,心中隐隐觉得,今日与法师一见只怕不单只是诀别,更有内情。

夜风低吟着,呜呜咽咽,似在我耳边重复着那奇怪男子适才之语。我不禁深深思索。

十六……不缺……

这‘十六’所指为何?是阿土赠我的那刻在玉牌上的十六个字么?可是,那十六个字并不完整,阿土的名字只有半边。我自然是希望我能知道阿土的真实姓名的,可惜一直无从、也不敢得知。

自从阿土手中接过刻了字的玉牌始,一丝遗憾便萦绕心头。我将那十六个字反反复复默念了许多遍,愈念愈觉胸中空落,似少了一块。阿土约是明白,温言释道,当世之下,除了她自己外无人知道她的名讳,名讳不可告知他人,这是家规,纵然身死不可违背。

我突发奇想,问阿土道,若是有一日我猜到了你的名字,又将怎样?

阿土望天思索片刻,调转双眸正视我道,如有那一日,请你将名字添在这玉牌的空白之处,之后……

之后怎样?她的犹豫让我好奇。

阿土慢慢吟哦,一玉换一命,一命抵三生。

甚么?我大惑不解。

阿土不答,继续吟道,一生不相见,二生不相亲,三生不相恋。

我强笑,阿土,阿土,你是在与我玩笑罢!若我侥幸猜出了你的名字,你竟然要与我断绝三生往来?

阿土点着头,最后道,天地为我鉴,生死由君愿!

她的表情如此沉凝,眼神如此认真,让我不由不信,我立时打消好奇之心。阿土究竟叫什么有甚么重要?她不是就在我身边么?足矣。

双手奉上玉牌,我恳求阿土将它收留。一来表我真心,二来,我以为玉牌在阿土之处,之**言便永无可能成真。

我记得离开凤阳前阿土卜了一卦,我看不懂卦象,但看得懂她的脸色。我问,不好么?

阿土迅速展颜道,好,你的前途好得很!

话中何尝没有枯涩,我品味出,却故意选择忽略。

翌日我带着阿土返回应天,稍作安排后便整装出发前往北平。一路上,阿土藏身在马车中,随行人等除了法师外无人知道她的存在。这是阿土的要求。

离了风景秀丽的江南,烟尘始喧嚣。我登上法师的马车,法师问我,假如有一日阿土向我辞行,我会怎样?

我道,我会让她离开。

为何?法师问,尊位虽是不可与她,但其他未尝不可。

法师是建议我纳阿土为妃,我从未想过。

为何不想?法师追问。

因为我知道她的回答。黄墙高,宫门深,怨女死无数。离了凤阳,我和阿土本该注定陌路,现在我不过以她的诺言绑架了她而已。

法师若有所思捻须沉吟。

我转而相询,阿土为何如此重要?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法师语重心长道,你胸中有宽广草原,阿土便是那点星火。

可是,星火终究只是一点星火,当草原终于烈烈火起时,星火的光芒便会被淹没。阿土一定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那么决然向我辞行。

每回想到阿土离开时的模样,我的心就似被人用手使劲揉捏一般的痛。

那是四年后的一个夜晚,在一盏弱如飞絮的灯笼下,在北平郊外的留客亭中。

夜风吹得周遭景物乱摇,摇碎了我与她并肩而坐的影。

我以为我早已为她的离开做好了准备,熟料分别这一刻来临时我依旧方寸大乱。直到那个时候我方明白,我所拥有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即将失去的这些。原来纵然挚爱却缺缘少份这种领悟,会这样令人不甘到痛彻心扉,就像是亲手将自己的骨与肉活活剥离。

从阿土脸上我看不到痛苦,她神色平静,以极其淡然的语气道,缘结四年,心已足。

可我不餍足。曾有一瞬,我想放下一切追随阿土而去。这念头刚起便被理智压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根本无处可逃。如此,阿土想要的我给不了,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于是我双眼包含期盼,足下却凝滞。

只有凝滞。

阿土奉上碧玉牌,道,从今以后,不要寻找,不要想念。

我不接,因为她的要求我做不到。

阿土遂弯腰将玉牌轻轻搁在地上,起身看着我,郑重道,记住,三十九与四十二!

我问,那是什么?

阿土不答,留下这个疑团飘然而去。我目送着她的背影,心中酸涩与不甘掺杂,她为何竟能如此洒脱?放下我,放下我们之间的情意,对她来说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么?

这不甘极大的冲淡了我对阿土的思念,我摒弃杂念致力北伐。场场战役亲自搏杀,用鲜血和战火来填塞心中因阿土离去而留下的空洞。北敌被驱赶得越是遥远,父亲的嘉奖越是丰厚。直至一日,法师对我道,实力已足,现在我要等的,是一个契机。

契机终于在我三十九岁这年来临,三年后,我登基称帝。次年,众臣上书请改年号。执笔,沾嫣红朱砂,我毫不犹豫的写下‘永’‘乐’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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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笔绘阴阳第3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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