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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速在减缓,应是行进到了山路之上。进了山,绕过山谷,取道通心径,便会抵达相国寺的迎客山门。山门内是九九八十一级石阶,心不诚者、或无佛性者,将会被石阶所阻,见不到欲叩拜之佛。

闭上眼感受着车身的震荡,我的心在对自己道,这世上难以相见之人,何止一尊佛?

多少年了?

我等了她多少年了?

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是因为记不住分离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我不想知道。我只想等下去,就这么等下去。金水桥侧我等不到,那就到奈何桥边继续等。让等待成为我生命中的一个常态、一种习惯,直至永恒。

在这样长久的等待里我也曾扪心自问,若是早知会有今时如此长久的离别,当初我是否应该选择不与她相见?虽然宿命所定的相遇我无法逃脱,但我本可以不与她在那时那地相见的,我本可以将我们的相遇推迟些的,也许相见越晚,相聚就会越短,那么相思会不会稍稍的减弱一些?

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我还是去了,尽管前路危机四伏艰险重重。

蓝紫色的晨霭中,我睁开眼。阴灰的天空扑入我的眼,乌云正在天边堆叠。我初以为我已死,所见不过是地狱之色而已。手微动,摸到身上披着的御寒氅衣,领边滚着的北山狼绒依旧顺滑柔韧。坐起身来环顾四方,只见咫尺处篝火余烬未熄,一旁则侧卧着三哥,再远处,山野景色苍黄。

我下意识的呼出陈唯亭的名字,一声短促有力的应答后他便与其他三名侍卫齐齐出现在我面前。视线在那本已葬生饥民口中的侍卫脸上一一掠过,他们的惨呼似乎还在耳旁回旋,恍惚中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在我面前重新闪现,双眼射着奇异狂热的光,张着嘴露出焦黄却锋锐的牙,满脸是夺目而艳的鲜血,像发了疯的野兽一群。突觉胸闷。

低头看腰间,宝剑悬垂依旧。我将剑抽出,见锋刃雪白寒光照影,临死前拼杀沾染的污血荡然无存。以指试锋,那光滑尖锐刺痛感告诉我,这不是梦。回过神时,侍卫们正看着我,眼里都是讶色。

我很少这般失态。

陈唯亭捧上水囊,我接过,拔出盖子。山泉水,冰得带着杀气。我连喝好几口,希望这凉透心骨的寒能让清醒过来,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忽然听见三哥笑声传来,四弟,水不是酒,何必牛饮?再走下去不知还有多久路程,你如此鲸吞实属不智。震惊下我不敢回头。这一字一句,我怎会陌生?在我们前往十里亭的那个早上,三哥就是这样调侃于我。

这日之后接下来发生的,一如已经发生的,令我不知所措,唯有强忍惊疑静观其变,但待三哥提出建议要转道驿站时,我不由立时喊道,不!

虽然不曾将眼前看透,虽然依旧不敢相信我们还活着,但我知道十里亭是个危地,我们不能再举身赴险。三哥作愕然之态,问我为何不可。我没有回答。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昨日和今日,究竟哪个才是黄粱一梦?

终于经过我的强硬坚持,三哥同意在三名侍卫的保护下继续前往凤阳府。而我,则带着陈唯亭转道驿站。只因我想确定一件事,若是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是我昨夜梦中所见,那么,十里亭是否果真有一个叫做阿土的女人?

我们弃了大路,从原野中穿过,在靠近前官道的路口我竟然真的看见了三三两两互相扶持坚持行路的人群。陈唯亭下马上前拦住了一对夫妻模样的男女,问他们前往何处目的何在。他们均已饿得气力全无,却仰着脸充满希冀的说,去十里亭,那里有阿土,阿土有食物。

当‘阿土’两字落入我耳里的时候,我心中说不出是何种滋味。昨夜在我的梦中,她突兀出现,为躲避我的追赶在草丛中穿梭如游鱼,她将我引至草棚,置我于死地。而今我想将她模样记起,却丝毫不能。她的身形、面目,在我的记忆中是一团模糊的空白。

我吩咐陈唯亭快马加鞭追上三哥,偕同三哥速速赶至凤阳府开仓放粮,并派令官骑快马四处派放赈灾消息,以安饥民。饥民之怨如洪水猛兽,不能堵,只能疏。

之后我独自一人骑马沿着官道而奔,手中高举我的皇子令牌,边向每一个路过的饥民喊道,不要去十里亭!去凤阳!官府赈灾了!

一路行,一路喊,直喊得喉咙嘶哑。路人半信半疑者有之,欣喜若狂者有之,置之不理者有之。直至草棚黑灰色的屋顶远远出现在我的眼前。

昨夜的惨痛提醒了我,我跳下马来,一拍马儿后臀,走吧,走吧,若是十里亭是我葬身之地,奈何累你与我一起命丧黄泉?马嘶萧萧,四蹄踏出尘土一片,极快消失。

先打量四周,心中感慨。之前努力颇为枉费,草棚周围依然聚集着庞大的饥民群。我不敢气馁不能气馁唯有坚持,遂继续将令牌举在头顶之上,劝导饥民不要聚集在此,前往凤阳便有生路。可是奏效甚微。

有人回我道,阿土正在此聆听神谕,神谕即将揭示,揭示了我们就有饭吃,为何舍近求远去凤阳?

神谕?!神谕!我简直发笑。

然而此时不是动怒时候,我必须要将那阿土制服,才能安全驱离这群愚不可及的饥民。于是拨开人群朝前挤,耳边嗡嗡都是饥民议论,

时间到了罢……

神谕快揭示了罢……

我们快有吃的了罢?

阿土、阿土,为何还在等?

阿土、阿土,为何还不睁眼?

我终于挤到了靠前位置,于人头攒攒的缝隙中艰难的查看着。于是我终于看见了阿土,确实的、真切的,以我的双眼看见了她。

她是个怎样的女子啊,我至今难以找到恰当的言语来形容。若是春季漫步湖边,她便是婀娜的垂柳一株;若是夏季畅游花园,她便是拂面的清风一缕;若是秋季独登高山,她便是绕峰的无边烟霭;若是冬季策马奔腾,她便是那铺天盖地的雪,无处不在。

如此,实实不能将初次见她我内心产生的震撼形容一二。

那时她身着水烟色裙衫,盘膝坐在草棚之中,闭目观心,宝相沉静,宛如观音大士转世于人间。怨不得饥民对她如此信服,连我亦有一时片刻的犹豫怀疑,她或许真能请来让饥民果腹的神谕?

下一刻我将这个念头打消,若是她所请所谓神谕并不能让饥民满意,第一个葬身饥民口中的,便是她自己。我不能坐视这一切的发生,在事态还可控之时,我必须要做些什么。

稍作思索后我判定,我必须要到阿土身边去,劝也好命令也罢,我必须让她说服饥民。于是我继续奋力,终于排开人群走到了她面前。

就在此时阿土眼睛倏然张开,正落在我脸上,她微微一笑。

俄而饥民的欢呼声响起,阿土张眼了!阿土知道神谕了!我们有救了!

神谕是什么?

阿土并不言语,她低头,铺开一幅绢,拾起身边备好的笔,饱蘸朱砂,极快在那绢上写下了两个字。之后她一步跃上石桌,将手中的绢一扬。绢如战旗,迎风烈烈。上面的字字体甚大,颜色尤其鲜艳,便是稍远处的人也看的真切分明。

凤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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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笔绘阴阳第3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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