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我都猫在邹爱玉家的大门旁,只要听见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就将眼睛凑到猫眼前往外瞧。我在等机会,等一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我是这样打算的——
要是那个邻居小温走出家门了,我就拉着邹爱玉出去,然后装作无意中巧遇,再攀谈,想方设法套取信息,比如说要是那小温喜欢听歌,想必家里了很多CD、磁带之类的,我就让邹爱玉找他借CD,这样就有机会进他家看一看。此策略一。
策略二是,假如攀谈失败也不要紧,凭我的身手,要翻阳台而入不算太难,只要他家没人且阳台封闭窗没上锁。据我推测,阳台上锁的可能性很低,因为毕竟这个小温是个残疾人,锁窗户什么的,不方便。
现在的问题是,他到底会不会出门来?他要是一直不出门那我要不要逼邹爱玉去敲门?
唔,敲门这个方法可能行不通,邹爱玉不大会跟我配合的,劝她去门口装巧遇都已经费我好一番唇舌,更别说主动去骚扰,除非我把我的担忧和在她家的发现原原本本的告诉她。只是这样一来,我是不是得用一个‘朋友你双眼无神印堂发黑近来必有血光之灾,来,让鄙人给你算一卦帮你化解化解,呶,鄙人这个灵符驱灾辟邪极其有效便宜点卖给你吧……’来做开场白,然后我就会被邹爱玉当神棍给丢出门外?毕竟她一直期待着我是能帮她找到爱心叔叔的人,突然我给唱这么一出,她估计会很难接受。而且,这种套路不是我的行事方式,我比较喜欢‘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这种。事成收钱进腰包,事不成呕血三大升,跟事主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咱别的优点没有,沉默是金什么的那是很非常极其相当的有。
这一蹲就蹲到夜幕降临,连晚饭我都是捧着碗靠着大门吃完的。一路吃一路琢磨,正当胡思乱想的时候忽听动静传来,忙凑眼一瞧,走廊的灯亮了,被开门声所激,看来小温家的门真的打开了。嘿,天助我也!我忙扭头喊邹爱玉快些过来。
邹爱玉好像正在更衣,从卫生间里不情不愿的应了我一声。我心急,催了她好几次,她却磨磨蹭蹭的老半天才挪了过来。我一把抓住邹爱玉的手,赶紧开门追了出去。
可惜我们动作太慢,门外已无小温的影子。
快速来到电梯跟前,眼瞅着它一路往下,已经抵达十层。“追!”我二话不说,拉着邹爱玉进了一侧的楼梯间。邹爱玉边惊讶边抱怨,“十六层啊,就这么跑下去啊?”
不用跑,难道直接跳?我嗤了一下,言简意赅的说了个,“跑!”
狂奔至一楼,邹爱玉气喘如牛,她一把甩开我的手瘫软在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让,让…我休…休息,一下……”
我忙撇了邹爱玉自己个儿推开楼梯间的门看出去。却见电梯停在一层,门开着,有住户模样的人正走进去。扭头看电梯前廊,昏黄的照明灯亮着,前廊里头的一切事物都如蒙上了一层鸡蛋黄一般的轻雾。
这些事物里,没有我要找的人。
朝外的大门洞开着,门外夜色极浓。
难道还是我们动作太慢,小温已经离开了?
我皱着眉头开始琢磨我是不是应该开展我的行动方案二,只见终于顺完了气的邹爱玉也出了楼梯间走到我身边,她顺着我的视线望了望,问我小温呢,是不是没追上?
我点头。
“正好~”邹爱玉吐出一口气,轻松道,“咱也甭自找麻烦了,还是回家吧,早点休息,明儿还有约呢我!”
她转身要走,被我拉住,“等等,”我道,“事还没完。”就在刚才我突然意识到邹爱玉要是知道我打算夜闯邻家的话十有八九会阻止我,所以我得把她调开一下。于是我道,“先别忙着上去!”
为什么?她问。
我让邹爱玉守在了楼下,说我上楼拿个东西就下来,还骗她说有了那样东西我就能知道小温的去向,准确度百分之九十九!至于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我状若神秘摆出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打死现在也不可说你看了就知道了一副模样,邹爱玉于是表示出了极大兴趣,并积极配合的猛点着头。
搭乘电梯上了楼,用邹爱玉给我的钥匙开了她家的门,我放轻动作径直来到阳台。灯也不开——不能开啊,这是在做贼啊——隔壁的灯自然也灭着,而且天上月色星光等全无,云层太厚,周遭一片漆黑黑,真真儿是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这么良好的作奸犯科的夜晚,千万不能辜负,我麻利蹬着脚爬上了邹爱玉家的阳台。
怎么翻墙的此处就不赘述了,毕竟咱这不是《梁上君子速成守则》,总之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悄悄潜进了小温家。画外一句,他家阳台真的没锁。
落脚在阳台地面上,我还真是有几分紧张。这是活生生的私闯阳宅,被发现了恐怕要吃几年牢饭。放轻呼吸,我稍微打量了一下小温的阳台。
阳台几乎是空的,除了角落悬挂着一堆厚重的窗帘外。
其他地方我也不想打探了,我的重点本就是小温的阳台,尤其是阳台这堵和邹爱玉家分隔的墙,只要看看对应“那一处”的墙上到底有什么就行了。
黑暗中我调整夜视力,先将视线投在分隔墙上。
这墙……呃,怎么说呢,很花哨……
简直花里胡哨……
墙面挂满了一个个小小的色彩斑斓的立方体,乍一眼看上去真是让人头昏脑涨,尤其在我正极力用眼的时候。立方体其实很简单,巴掌大一个,横平竖直几根线条,但架不住数量多排布密而整齐,因此给观者一种气势上的压迫感。
我揉揉酸涩的眼睛走上前,小心伸手摸上去,这才发现这不过是三维立体的墙纸而已。墙纸印刷得很精致,贴得也很精密,拼花几乎完美。
收回手退开一步,我努力瞪着眼睛,通观整面墙没发现蹊跷后,视线凝聚到了墙的右下角处。大致确定好方位,蹲了下来。这一眼看去,不过是小小立方体,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难道蹊跷在墙纸之下?
我心里止不住的忧虑起来,只怕真让邹爱玉料中了,为了寻找答案我不得不把小温家的墙纸也给撕了——这简直是下策中的下策,因为它的直接后果就是把丨警丨察招来,指纹脚印一采集,我就没地儿藏了……
不行,我得谨慎行事。
闭上眼,先将手掌和手指轻轻抚在光滑的墙纸上,停留一阵收回手,结好印默念咒语,再伸开手掌,以掌心感觉,缓缓的、慢慢的,方位确定,再缓缓的、慢慢的,靠近墙面……
于是,我的手指终于摸到了一样质感不同于墙纸的东西。我舒了口气,睁开眼,凑近了细细瞧,手下覆盖着的是一个木质方盒子。
方盒子从外观看和墙纸上那三维的小小立方体几乎完全一样,它嵌在墙上,外露的五个面上也喷涂着一样的色彩。
这个收纳盒的制作实在是巧妙,别说晚上了,即使是白天来看只怕也难以分辨清楚。
我很高兴,谢天谢地,不用撕墙纸了。同时好奇心压抑不住的沸腾,这里面到底有什么?
手指在收纳盒周遭摸过一圈,没有摸到搭扣,我立刻英明判断,盒子是靠暗卡来封闭的,只要方向准确用力适度,打开盒子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双指扣在盒面边缘,先使一点点劲探探路,很好,盒面有松动的迹象,说明我的判断准确。略松了指力,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正要将气呼出,忽听一声粗重的喘气声先行响起,响自我身后。
那一霎,我如坠冰窖。
想不到小温家竟然还有旁人!
看来我犯了一个大错,不该从邹爱玉语焉不详的介绍中得到小温现在一人独居的论断!
这个人藏在哪儿?
听他呼吸声,应该就在我不远处,应该……
就在阳台里!
阳台里哪里能藏人?
窗帘啊,那悬挂的一堆窗帘可不正是藏人的绝佳之地!
我立刻转身,面朝窗帘方向,紧紧盯着那堆臃肿的布匹,一个问题倏然划过脑海,掌心里立刻全是冷汗,那个人为什么要藏起来?
黑,四周还是很黑,看来云是散不开了。
黑暗是我的朋友,我有些庆幸,至少我能夜视。
小心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频率,尽力不让对方察觉我已经发现了他,或者,即便他知道我发现了他,也别发现我的紧张。
咽了口口水润润喉咙,我为自己的先发制人做着准备。脚步落地如猫,悄悄朝窗帘潜进几步。待手能够到窗帘布的时候我停下。
在扯开窗帘的前一刻,我坐好了防护姿态。小腹是敌人重点攻击目标,它目标明显且柔软,最容易被攻击。窗帘拉开的瞬间,我低吼出一个,“是谁?”并急速朝旁闪过一步。
别小看这一步,往往一小步就能避开致命一击。
窗帘后果然藏着一个人。
待看清楚他的那一刻,我呆若木鸡。
他脸色病态苍白,安静的坐在轮椅上,波澜不惊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