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玮和许由此时就在楼梯底下趴着,我揉揉发酸的臂膀,抬头看看螺旋而上的楼梯,有些犯了难,梯段太窄,拖是拖不上去了,只能背,背还不好背,顶太低,不留神就会碰到头。这华丽丽的几十级台阶哟……捶捶劳损的老腰,自认命苦的喘了阵粗气,弯腰打算先把许由背起,忽听幽幽一叹。
叹息就在左近,我几乎要跳起来,下意识去摸刀,一摸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从段六那缴获的刀由于携带不便让我丢在了密室。好在很快我就发现虚惊一场。发出声音的是何大神探,哎呀我滴祖奶奶,他老人家醒了……
我想是因为此处距离密室遥远,令人昏厥的气味只剩下了一点点之故,也可能这一路的摸爬滚打给何玮的肉体带来不小冲击继而对其大脑进行了深度刺激之故,言多不谈的总而言之,何玮醒了……
我大喜,不仅因为何玮知道那所有困扰我的谜团的答案,还因为我不用背他了啊,不但不用背他了,连许由都不用背了,何玮醒了啊……
看,我真是太太太太太特么高兴了,高兴的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后来何玮和我闲聊说起这个时刻在他眼里的我是什么一副尊容时,他就用了一句话形容——好像茫茫非洲大草原上一只母豺狗三天没进食然后发现了一只行动不便的幼嫩麋鹿……
虽然不知道豺狗这种生物长的到底是何许模样,但既然它是犬类生物的远方亲戚,形象显然好看不到哪去。于是我很生气,这形容太不雅观,实在与我平时英明神武的形象相差太远,遂拉下脸来从鼻子里嗤了一气。我当然有我的苦衷,何玮他得意个什么劲儿,要不是他家大势大,我怎么会那么紧张在意他的安危?更何况因为他,两条人命累在我手,坏我不少功德。他倒好,不但不领情还嘲笑我。简直,简直太无语凝噎了!
表情落在何玮眼里,他将我的心理活动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笑问我是不是因为怕他家来找麻烦所以特别担心他出事因此特别关照于他。我恨恨回了个你才知道啊。闻言何玮继续微笑,却透出一丝苦意。
何玮这个苦笑和他留给我的那个锦囊妙计一样很有内涵,我哪还能不追问?连问好几次甚至把我连番救他两次的恩德都搬出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只逼出他一句,“要是这次我真的死在情寨里了,”何玮慢慢悠悠道,“我们家只怕会重重酬谢你!”
我先是不解,跟着眼睛一亮,最后无限懊恼。
这个心理过程可能需要解释一下,其实很简单。首先我不解为什么何家会因何玮的死而酬谢我?其次想,酬谢啊,真金白银啊……最后颓然叹气,何玮没死,被我救了,所以酬谢也没了!
经过这一系列的心理活动后,我后知后觉的发现何玮话中矛盾之处,难道他也是何家的弃徒,像几百年前那个什么什么何之鱼一样,于是继续追问何玮,为什么何家会希望他死?何玮摇头,然后纠正我说,是希望他死在情寨。我表示愕然,反正都是死了,死在哪儿有区别么?死在我的香烛店难道不行?
显然是不行的。
再说,为财杀人,我怎么下得了手?就算面对的是何玮——这个摆了我无数道的、坏心肠的家伙。
跳跃叙述就此打住,言归正传先。
话说我看见何玮醒了,我真的非常的激动、欣喜,于是顺理成章的热泪盈眶了。可是这种欢愉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何玮用极其虚弱的语气明确向我表示,他损耗严重,自己爬上这么多级楼梯都不能够,更不可能帮我背许由了。“这样吧,”何玮气若游丝的跟我建议,“你先把他背上去,再来扶我一把。”
我想骂娘,骂何玮的娘。但我没骂,力气所剩无几,我得省着点用。一跺脚一咬牙一弯腰,我把许由背了起来,颤颤巍巍踏上第一级踏步,回头看见何玮扶着墙壁慢慢站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目送我,似乎心理活动相当活跃。
他一定在琢磨什么!
我开口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何玮略一迟疑,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他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充满狐疑不解的瞪着他,何玮却靠着墙,小心翼翼的坐下,“等这里的事情了了,”他读懂了我求知若渴的小眼神,遂不知是姑且打发还是真心保证的对我说,“我就一五一十全告诉你。”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我将许由背进了旅店,期间各种碰撞刮擦就不细表了。悲催的是旅店的密道修在二层,我还得把他再背下一层楼才能到之前我们歇息的厅堂处,无用功多做两道,当年修造密道的人简直脑子进水。
厅堂里段六和段小弟还老老实实的躺在原处,看来段小美不知被什么事情牵扯住了手脚,既没在密道偷袭我们,也没来这里查探情况。听见我发出的动静,段家父子均不安的扭了扭遮在床单下的身体。跟着段六先吆喝了一声‘是谁来了?’,我吼了个‘我!’,他继续问我在做什么,我呼哧呼哧喘气,再回了个,“搬人!”段六问我搬什么人,这次我懒得回答他,许由和他可不认识,解释也是白费劲。丢下一个‘再等等’,将许由放在厅堂中央的地上,我转身回了二楼钻入密道。我得赶紧把何玮弄出来,要是在这关口出他出了什么事,可就前功尽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