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长了声音轻轻‘啊’了一声,尾音还带着旋儿降了半度,最后变成一个,‘哈!’
虽然‘哈’着,其实我心中没多大欢喜,看见何玮吃瘪固然让人心生爽快,但一想到要跟这么个门外汉进那么危险的深山,我这个小心肝儿啊就开始颤起来,眉毛也皱成了一团,我问何玮,“你到底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何玮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看着很不怀好意的模样,跟着他却叫屈道,“你没有问我啊,你要是问,我肯定会告诉你!”
我噎了一下,然后反驳,“我该问你么?是你找的我!到这儿来也是你的坚持!难道你不该首先就先将你的情况跟我说明么?要是刚才我晚来一步,你让这些莫名其妙的阴邪侵了体,我不知道该怎么救你啊,我能把你丢这儿让你自生自灭么?我倒是想啊,我真想啊,但是你的好同事老周能放过我么?我手上不是又要多一条人命案了?”我越说越怒,怒到后来脑中忽然记起一件紧要的事,遂放缓了语速道,“不如这样吧,你先写个生死状,表明你这次要是死了残了瘫了傻了半死不活了,跟我李某人半分关系都没有!否则,我不再往里头走了!”我是认真的,要是这次何玮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警方难以应付不说,将来何家人只怕也不会放过我。
何玮眼也不眨,说了个,‘好!’
他这样爽快,让我又暗生警惕,一定还有其他阴谋。熟料他立刻起身来到书桌跟前,从背包中抽出一本笔记本和笔,翻开一页刷刷写起来,很快写完,撕下递给我。
这也太,太雷厉风行了……我微有抽搐,一看纸上内容,更加抽搐了……
一张日记本纸,第一行就是龙飞凤舞三个字‘生死状’,底下亦是一排龙飞凤舞小字,曰,X年X月X日,我何玮自愿前往XX山,如有任何意外,死了残了瘫了傻了半死不活了,跟她李某人半分关系都没有!立此为证!立状人,何玮。
字写得很是好看,清隽飘逸,看来何玮是个笔杆子头的练家子。
但我无语凝咽啊,只是再怎么无语凝咽也得弄个清楚明白,我掂着这轻飘飘的纸头问,“这玩意儿,有法律效应么?”
何玮果断摇头。
我嚓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我再怒,“没法律效应给我有P用?!”
何玮再微笑,“但是应付我们家里人没问题,而且,要是你真因为我的意外而惹上官司了,我们家会帮你!”
他的表情很认真,还很真诚,老实说,自从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他这么真诚,于是我就相信了。我小心收好何玮的生死状,暗叹道,只能先这么着了,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何大少爷的安全我必定是要保全的,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再瞅何玮一眼,我叮嘱着,“以后,你要和我同吃同住,不得我吩咐,不要轻举妄动,不要听信除了我以外其他人的任何言语,不要离开我身边三尺,呃,不,六尺距离,不要……”我顿了一下,何玮笑问‘还有什么?’我手一挥,“暂时就这么多,总之,要听话!”
说完我转身想离开,何玮问我去哪,我说回房,何玮再跟一句,“超过六尺了……”
我跺足,“我去拿我的东西,再搬床被子来!”
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三四个小时模样,我躺床上,何玮躺地上。鉴于我的符挺有效,所以我在屋子四角各放了一张,何玮对那收了阴邪的灰符很有兴趣,说要研究研究,我没给他,说明天一早要启程,他还要开车,还是多休息吧,免得睡眠不足开车掉下悬崖被迫做一对不和谐的同命鸳鸯。
祖奶奶入梦来,我将我遇见的情况向她老人家做了描绘,尤其是那四张灰符。祖奶奶面露思索神态,一会儿道,“我们李家的符,一般丢出去就能降魔伏妖,如遇灵力高强的邪魔外道,符就会自燃,辅以真火克敌,但符灰再度成符的情况,发生的还真是少之又少,这说明……”祖奶奶一叹,叹后续道,“真火尚不足以全然克敌,要想将它彻底化解还需再花点力气。”
听得我一惊,惊了就想跳起来把那四张符从口袋里取出来丢得远远的。祖奶奶还有后文,“这所谓后续力气,不单是人力,你需要找到四耳猿猴的粪便,加上纯阴女子尾指之血和黑皮猫骨,以此三物共投入火焰,灼烧符灰,才能化去其中吸附的阴邪。”
四耳猿猴?我眉头大皱,其他两样东西好找,可这猴子粪便还真不容易弄,就算真找到了一堆粪便了,我哪知道拉它的猴子有几只耳朵?我不得找到一只四个耳朵的猴子,然后守着它等它出恭吧?天啊,想想就头疼,难道这一路进山还得一路抓猴子?再说,什么猴子会长四只耳朵?
“还有呀,”祖奶奶话还没完,她继续解释起那四耳猴子来,“这四耳猿猴你别以为就普通的猴子多长了两个耳朵而已。”
我立刻打起精神来,“那,它到底是什么?”
“它又叫长右,神山之物,世间难寻。”祖奶奶慢条斯理,“所以你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这些东西来化解阴邪了,眼下只有一个办法,这个办法比较简单……”
啊,这老太太真是让我爱恨交织,有简单的办法早说不行?说那么多有的没的的废话,浪费我宝贵青春。
这个简单的办法,话说,它真的很简单,就是找个没人烟的地方,于正午烈阳下在地上挖洞,越深越好,然后将灰符放入,然后用我们李家六芒星阵封印。根据我的灵力,这个方法能保证此阴邪十年内不作怪,十年以后,即便六芒星压不住它了,让它逃出地面,那也只能在方圆数十米范围内活动,只要没人误入,就不会伤害无辜,而且烈日下曝露的时间越久,对其阴邪之力损害越是大,也许十年太阳晒下来就把它给晒化了也是很有可能的。
我边听边点头边喜笑颜开说‘好好好,这个法子好,简单就最好,十年以后的事交给十年以后的人去烦恼吧!’,跟着祖奶奶遗憾道,唉,可以遇见的是我,要是那谁谁谁,或者那谁谁谁,再不济就是谁谁谁也好,起码保个五十年是不成问题的……于是我就臊眉耷眼无语凝咽了。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得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我却有些高兴不起来,祖奶奶的话太伤害我幼小心灵了。恹恹在床上躺了会,我被卫生间传来的声响惊动,一会儿何玮走了出来,牙刷了脸洗了胡子也刮过了,看着很精神。
何玮迎着我刚从梦中醒来而略显迷瞪瞪的目光动了动一边的唇角,说,“我给你点私人空间,先去楼下点早餐。”
“不行,六尺啊,”我立刻彻底清醒,“你到门口蹲着去!”
我不能放何玮下楼,万一让他看见昨天来投宿的两父子然后串通一气来骗我就麻烦了。当然, 要是他们早就串通一气了,也不存在现在才骗我之说。只是,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巧遇’了,何玮总归会露出些蛛丝马迹来。
简单梳洗过后,我和何玮一同下楼,老板娘正在柜台后头忙碌着,我上前打了个招呼。老板娘笑回,客人,昨晚睡得可好啊?简单一句话我和何玮都没有立刻回答,几秒冷场后,何玮笑道,“睡得很好呢,老板娘,到底这是世外桃源,安宁极了。”
我心说一个‘我嚓这家伙脸皮厚极昨天又吐又晕的难道不是他?’,赶紧追了一个,“我也睡得很好,一晚上都没做梦哎!”
老板娘一双黑白分明的妙目啊,幽幽然瞟了我一眼,我立时发觉口误了,昨晚老板娘放蜡烛的时候我的确在房里,可她来收蜡烛的时候我正在房梁上趴着呢!一哟,这下装过头了……
老板娘也不拆穿我,只是转问,“客人是打算继续住店呢,还是这就要走了哟?”
我不打算继续住,可也不想马上走,我要等那对父子出来,于是趴在柜台上,和老板娘缠聊起来,问了好些废话,什么这儿附近哪里好玩,怎么去,一路有没有加油站,哪儿有寨子可以去休息休息什么的,老板娘笑吟吟的回答着我的每一个问题,但说到寨子的时候,她突然放轻了声音,道,“客人若是想游山玩水,那就去一些新鲜的、从来没去过的地方吧,那些去过的、有过不愉快的地方,就不要再去了哟!”
我心中咯噔一下,老板娘这话中有话啊……还有,她明明就认出了我,只是一直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何玮也察觉了异样,他斜身靠在柜台上,抽出一包烟来取出一支,慢慢点燃,吸一口,吐出的时候道,“老板娘是有什么话要说么?要说就明说了吧!我也很好奇,你昨晚放进我房间的蜡烛到底是干嘛用的?”
老板娘没有回答,只顾用两只眼在我跟何玮脸上轮流转,好似心中有什么决定难以下定一般。我们也不催促,何玮堵了她的后路,我守在前头,我们不着急,先礼后兵嘛。过了一阵后,老板娘似是终于打定了主意,她看着我道,“我有些话,只能跟这位姑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