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2-17 21:36:00
当晚我没能和霞畅谈,她早早就洗了澡上床,说太累。期间我一直跟着她,从厨房到卧室再到她的卫生间门外,面对那扇关着的门我撇撇嘴,压下一个早想问她的问题,为什么她的经理愿意带着她这个刚进公司不到一个月的实习生去外地见客户?
这个问题我本来想问老章的,打算集思广益一下,但随即料想到了老章的答案,必然是该经理垂涎霞的美色啊!然后他没准就会杀气腾腾的去警告人家,或者会通过某些暧昧隐晦模棱两可的方式让别人误以为他是霞的正牌男朋友——就像他在电话中为了阻止我来上海一样。
我认为怀疑范围越大则越难逃漏网之鱼,所以默默的,在我的怀疑人名单上加上了那位素未谋面的经理。明天我打算跟霞去她的公司看一看,毕竟对在都市中的上班族来说,公司和家是他们停留时间最长的两个地方。霞的家没有问题,蹊跷会不会出在她的公司里呢?
“喂,我说,魏大小姐!”我隔着门嚷嚷,“明天带我去你们公司玩一下好不好啊?”
等了一小会儿,我听见霞回我,“好啊!”
“那我先去睡觉了!”我再道。
霞再回,“好啊!”
收拾一番上床睡觉,继续和祖奶奶纠缠我被减寿这倒霉催的事儿。这么要紧这么悲惨这么惨绝人寰的境遇在祖奶奶眼里竟然没有丝毫分量,至少我是这么感觉的,我悲愤的重复着,三十年啊三十年啊三十年!
祖奶奶却回,“假如你能平安无灾活到七十……”
“八十!”我气急败坏的打断她。
“好吧,八十就八十,”祖奶奶道,“减了三十年,也还有五十呢!够了!”
“够了?什么够了?”我不解。
“够生养了。”祖奶奶慢条斯理不急不火。
我呆了一呆,旋即明白,明白后我就怒了啊,大怒啊……这死而不僵的老太婆关心的就是下一届李天师能不能顺利从我肚子里出来,我这个人的死活她完全是不关心的啊!
怒啊!
然后我就怒醒了,醒来后觉得心焦口渴,重重一叹,我爬起床来去喝水。
拧开门,左转,穿过过厅来到客厅,老章抱着张厚绒羊毛毯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酣。我暗中嘀咕一句,他不是说每晚都在霞的房门外守夜的么,怎么守到沙发上来了?旋即想到了理由,很可能是霞最近没做噩梦了,而且地上躺着肯定不如沙发舒服。
绕过客厅来到餐厅,这里放着一套考究的玻璃樽及六只杯,每天阿姨都会在这里凉一樽水。霞爱喝水,说多喝水保养皮肤。我拾起一只倒扣的玻璃杯,倒上水,凑近唇边一气灌下。放下杯子的时候发出了声响,将老章惊醒了,他翻了一个身,梦呓似的嘟囔,“那杯子很贵的,上等天然水晶,小心点。”
如此强大的主人公意识,连梦中都不忘捍卫财产安全,真真让我忍不住有点嘴角抽搐。但我的注意力瞬即被杯子吸引了,对于‘很贵的’东西,我向来都有研究一下的兴趣。于是将刚才喝水的杯子重新拾起,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丝夜景灯光我仔细研究,横竖看不出来这所谓天然水晶和玻璃有啥区别。
可能晚上光线不好,我想,遂放下杯子转身回去继续睡觉,边琢磨着,等这事儿完了,要把霞这里的东西好好研究一下,什么东西贵,贵在哪儿,学习学习,也许以后可以开个小店做这门生意。别的不说,霞肯定能当我的大主顾。
于是乎,我现在有了三个职业意向,摆摊算命,开私人侦探所和盘个门面开小店……到底哪个好,哪个更容易赚钱,还是要好好研究一下的。
想到美好的将来,我不由愉悦起来,脚步轻快的进了房间,关门,上床,还没来得及钻进被子,我又下了床,开门,出了房间……
霞的卧室紧挨着我的,门下一线缝隙,漏出一道幽幽蓝光。
我眨眨眼,确认我没有看错,伸手屈指想敲门。想想,放下手,握住了门把。稍微使了点劲,门没锁,锁扣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响,门在我的手中悄然而开。
站在门口这么一瞧,我略松了口气,那道蓝光是夜灯,很暗淡,丝毫不刺眼,睡觉时开着可以方便起夜。卧室面积很大,估计得有四十平方米,夜灯很有必要。
从我站立的位置看不见霞的床,我驻足听了一阵,察觉她的气息非常乱,断断续续的。
悄步上前,脚下是绵软全毛地毯,一丝声音都无。经过硕大衣帽间时,瞥见推门开了一丝缝,不知哪里来的寒风轻轻拂过我的面,激起几颗鸡皮疙瘩。我停下,转头看着那一缝幽暗,寻思着是不是该进去看看?忽而霞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我的注意力立时被引开。
续行,速度很慢。
衣帽间外是一条颇深的通道,一侧墙上挂着四幅现代画,用白色的橡木框嵌着,简单而抽向,看不出画的是什么。再往前,通道结束的地方,依旧是白色的橡木镶了一圈,暗示着主卧即将呈现。此时我已经能看见摆在床前的式样简洁的床凳,上随意搭着一块白色的浴巾,大概是霞睡觉前放在那里的。视线穿过床所在的空间,便是落地窗,它被厚重的素色窗帘遮挡得严实。窗帘静静垂着,纹丝不动。
我觉得我所有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的被这些细节所攫取,这样很不应该,所以我停下脚步,定了定心神。边竖耳聆听,突然听不见霞那紊乱的呼吸声,房间里头安安静静,似乎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再跨一步,来到通道口,将内室一览无余。
霞依旧躺在床上,仰面向天,薄却具有极佳保暖特性的天鹅绒被盖在她身上,将身形完美勾勒。于是我再度确定,被下的霞胸腹静止,的确没有呼吸。
我抢上前去,想去看看霞究竟怎么了。可是刚来到床边,便见僵硬而卧的霞突然一挣,猛然从床上坐起,额头差点撞到我的鼻尖,我急忙倒退一步。
只见霞冷汗满面双目无神发丝散乱,僵坐几秒后便开始大口大口喘气。喘得动作如此剧烈,脖子好似支撑不住头颅,她慢慢屈膝,将头埋进膝盖中。
我怕再度吓到她,一时不敢出声。良久后,霞呼吸渐稳,她抬起头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瞄见咫尺有人窥伺,她先是一惊,花容更加惨淡几分,跟着看清了来人是我,便神色一松,长呼一口气,道,“神婆,你夜游啊,吓死我了!”
“你,”我有些犹疑,“怎么了?”
霞颇为无奈的开口,“唉,还是那个梦呗,一摔就醒……”
我更加奇怪了,“你什么时候又开始做梦的?”
“什么叫‘又’?”
霞露出几分不满神色,“这个梦从开始做我就没停过好不好!”说着,她半爬出被子,伸手拿起搁在床凳上的浴巾,开始擦汗。
我哑然失语。霞的动作语气不似伪装,可老章很明白清楚的跟我说过,自从他到达这里后,霞就没有做过怪梦。这是怎么回事?老章在骗我?
擦完了汗霞将浴巾甩回床凳,抬头看着我,奇怪道,“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
“我看见了,呃,你的夜灯,”我道,“以为这么晚了你还没睡,所以进来瞧一瞧。你没事吧?”
“没事。”霞重新钻回被子,“做完那个梦就能安心睡觉了,你也去睡吧,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我抓抓后脖,看着重新进入睡眠状态的霞,道,“改天我再去你们公司吧,明天还有别的事。”
“嗳?”霞应了一声,调整了一下睡姿后,续道,“随便你,等周末了带你出去玩……”越说声音越小,语末便陷入睡眠。
我退出霞的卧室,来到客厅入口,看着躺在沙发上的老章,暗自想,“难道是你在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