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2-10 22:55:00

天真冷，我袖着手趴在柜台上，用下巴夹着电话。电话那头老章正在对我说，“一切都好。”

“都好就好，”我道，“那，你先多照看着点，我这里忙完了就去上海……”

老章干脆利落的丢下一个“好”，然后迅速挂了电话。我听着话筒中急促的‘嘟嘟嘟’，想气又想笑。

挂电话时我还是不想把手从袖子中伸出，遂继续歪着脸，捡了角度脸一抬，话筒啪嗒搁在了话机上，有些歪，我用下巴推了推。

跟着我开始扫视我身后满壁香烛纸钱纸人等，还有几件寿衣，这些东西甄阿婆的亲戚们嫌晦气，没要，好歹给我留下了点东西。我开始琢磨，都卖掉了，能给我补回多少损失。想到这一点，立刻眼睛一亮。冷也不怕了，从抽屉中找出算盘来，开始拨弄算盘珠子。

噼里啪啦敲得正欢，忽觉身后热气压近。我转头，看见莲花大宝站在离我两尺远处，正好奇的看着我用来记账用的纸头。见我看他，他悠悠眨了眨眼说，“他饿了。”

这个‘他’是大宝，我自然知道，但还是呆了一呆，然后回，“我这就做饭去。”

后院已经空了，那些个鸡啊鸭啊，都让‘亲戚们’逮走了，除了小宝。小宝正趴在鸡窝里，肚子下压着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能幸存下来的鸡蛋。

我伸手掏蛋，准备给莲花大宝蒸个鸡蛋羹。小宝一边唧唧叫着一边反抗，用小尖嘴啄我的手背。我反手一捏，将它上下两瓣嘴捏在一起，边教训它，“哎呀你这孩子，淘什么气？这蛋孵不出小鸡！”

小宝用豆眼看着我，眼瞅着水汪汪的，又要掉眼泪的样子，我有点于心不忍了。甄阿婆养的那些母鸡啊小鸡啊跟它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若是没有点鸡鸡相惜是不可能的。

唉，算了，给它留下点念想吧……

回到厨房，看见角落里还有些蔫头蔫脑的青菜，不知放了多少天，也罢，只能用它了。洗了米用锅煮上，火开到最大。厨房里很暖和，所以我干脆守在灶边，边用勺搅拌着米粥边琢磨，怎么才能去抱一下莲华君，让他帮我祛除晦气呢？

我知道我错过了一个机会，当莲花大宝当着众人的面指着我说要跟我在一起时，我就应该扑上去的！我相信众目睽睽之下，他应该不会拒绝。但是为什么我没有这样做呢？原因有二。

第一，我不敢！

第二，我真的不敢！

事后我其实分析过我为什么不敢的根源，做了很深刻的自我剖析，结果就是，有些东西有些事物天生相克，比如说，金克木，木克土……有些人也是，比如说，我克朱婆，朱婆克祖奶奶，祖奶奶克我……

而莲华君，是能够克制所有人的——我这样感觉。

那样一个我需要的拥抱，我可以恳求，但不能弄巧成拙。惹怒了莲华君，其后果比惹恼朱婆要坏一万倍，关于这一点我确信不疑。所以，我只能先忍着，等待最佳时机。

可是这个最佳时机是什么？我不知道……

在莲华君正是上了大宝身的短短一天里，我尝试过心灵沟通，我在脑海中翻来覆去的想着沾了晦气会怎么的可怜倒霉，妄图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莲华君，快来抱我吧，哎呀妈妈，我太稀罕你的拥抱了！

但是——这是一个令人惆怅莫名的‘但是’——我的祈祷如水珠滴入海洋泥鳅进了污泥塘，一点反馈信息都没有收到过。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回应，是没收到，还是不愿意？关于心灵沟通这玩意儿，向来都是他主动找我的，我从来都是在被动地位。

粥煮得差不多了，我将洗干净的青菜放进去，又滴了香油放入盐，搅拌一下，盖上锅盖。退到墙边靠着，继续假想。

我琢磨出几套作战方案……

方案一，我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假摔？比如说经过莲华君身边，或者他经过我身边时，我脚步一个趔趄，然后身子一歪攀在他身上，莲华君下意识的这么顺手一挽……啊，我就在他怀中了……

方案二，我是不是可以在大宝入睡的时候偷偷去抱一抱他？只要时机拿捏的好，等莲华君刚刚离开的时候，莲华君法力的影响力尚存在于大宝身上，这个时候去抱大宝就好比抱住了莲华君一样……要是一次不够，可以多抱几次的嘛……

方案三，去找个厉害的妖怪，受个伤，然后气息奄奄的躺在莲华君面前，他为了查探我的伤势，总归是要弯下腰来将我搂进怀中的不是么……

方案四，不如直接跟他说，抱我一次，我供奉他三年，日日好香火的拜着，逢年过节元宝豪宅的伺候，这么好的条件，没有不应之理吧……

唔，暂时只想到了这么多……

关了火，装了碗热气腾腾的青菜粥，我端进内屋。大宝还是坐在他惯常坐的那个躺椅中，双目望天不知在呆想什么。放下粥碗，我绕着他转了几圈。大宝眼神儿瞟都没瞟我，我暗自一喜，莲华君这是走了么？我立刻决定实施方案二。

蹑手蹑足的上前，两只禄山之爪悄悄逼近大宝，带着颤发着抖，紧张啊我紧张，呼吸都屏住了。近了近了，快摸到肩膀了，近了近了，指尖已经感觉的到衣服纤维的柔软了，近了近了，大宝的体温正在传来……

然后我的动作僵住了……

我看见大宝眼珠子一转，眼皮子一抬，双目先落在我那两只快抓住了他的肩膀的手上，继而上翻，锁定了我的眼，“你在做什么？”他问。

我的双手变抓为拳，慢慢的收了回来，涩道，“吃，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