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26 19:50:00
墙上有什么,无非满壁窗花。
我初道陈四珍是为了保护那些窗花,深想后又觉不是这样。之前被我撕下的窗花随意放在地上,她舞着斧头来攻击我的时候,又踩又踏可是一点儿爱惜之意都没有的。
难道窗花底下还藏着什么?
一想到这点,我立刻抬头四下看,目光一一扫过那小块小块的因被我撕了窗花后而露出的墙体,却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墙体粉刷着白色的墙漆,看颜色倒是挺新,和这房子的老旧有些格格不入,看来后期重新粉刷过墙面。
我立刻跳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开始在墙上抓挠,又是几张窗花被我撕下,伴随着陈四珍沙哑喉咙中发出的如受伤猛兽的垂死一般的凄然惨叫,我如愿以偿的发现新的线索。
新线索是红色的一横,大概是用油漆或者其他什么涂料在墙上刷出来的,挺粗,跟我的手腕差不多,横到最后还带出向上的一勾。
我只来得及分析这么多,因为陈四珍再度气势汹汹的扑了上来,口中还嚷着‘不要!不要!’。伸出一支胳膊拦住她,另外一手下不停,刷刷刷,我爽气的把那一横周围几张窗花都撕了下来,于是一个字露了出来,边上还有一些奇怪扭曲的花纹,色彩很是斑斓。
这个字是,‘宅’。
我愣了一愣,这是嘛意思?安宅?保人畜无忧?看陈家这状况,显然不是呀。不需要也来不及细细考虑,墙上乾坤初露端倪,除去这些碍眼的窗花就能看个究竟。
只这么短短的时间里,我的那支胳膊可就遭了殃。论力气陈四珍的确是没多少,但她留着长长的指甲,在我胳膊上死命玩着掐抓抠挠,简直十八般武艺全招呼上。我表示真的很疼,我还表示这老婆子真是太狠毒了,有几枚指甲都断在了我的肉里了还不停,指甲掀脱,她的指尖渗出大量的鲜血。
十指连心啊,我……无语凝咽……
当然我也没闲着,一边‘咿呀’呼痛,间或杂几句‘有话好说,别动粗’,一边蹦啊撕啊跳啊扯啊,不一阵,一面墙下半部分让我清理了个干净。
之前看见的那个‘宅’字上面果然还有字,是个‘火’,而那些个色彩斑斓的花纹也能略窥究竟了,居然是个莲花座模样的东西,粉色的莲花花瓣饱满而色艳,每枚花瓣相交之处都钻出了一条蛇,蛇身通体碧绿,三角尖头上扬,或闭嘴吐信,或口龇獠牙,头顶心还有一个殷红的泪滴形的图案。
这个‘莲花座’震惊了我,它看上去透着股十足十的邪性!我不知道什么教派会用这样的莲座,因而对上半部依旧被遮挡的墙体产生了极浓烈的好奇心。
莲座的左边还有两个字,看得出来时和右边那‘火’与‘宅’对应的。看到这两个字时,我大致可以猜到墙上到底写的是什么,那两个字是‘独’与‘尊’”
人生苦海,三界火宅。
天上地下,唯吾独尊。
2012-11-26 21:35:00
我转头,盯着陈四珍,张口声音略带颤,“墙上,画的是什么?”我怎能不惊惧,想着祖奶奶的话,我忍不住的断定,陈四珍躲在家偷偷摸摸的就是供晦神啊……
于是我忍不住追问一句,“它,能保佑你什么?”
晦神是个什么模样我的确不知道,但不知道不代表我不会猜测不会推理,她家屋子上这浓浓的晦气,还有她不管怎样都不肯离开院子,还这么极力阻止我发现墙上的秘密……条条都指明了这一点……
供晦神能得到什么?
这是连祖奶奶都不知道的秘密,此时我知道了,供这尊另类的佛至少能得到晦气。那么,陈四珍要那么浓厚的晦气做什么?晦气这玩意能干什么?
陈四珍不说话,但却停下了攻击我的动作,只是呆呆拿两只眼瞪着我,目光殊无神采,俄而张嘴嚎啕起来。她哭得很伤心,边哭边捶胸顿足,哭到后来站也站不住,索性坐在地上继续的哭,还用手拍着地。
她的反应印证了我的猜测,我定了定神,心中压抑不住地好奇,好奇墙的上半部份还会画着什么,好奇这个传说中的晦神到底会是一副什么模样。可是我个儿太矮,够不着上头,目光转了一圈,瞄见了那张方桌。
趁着陈四珍现在正忙着自我崩溃无暇分心,我赶忙将方桌拖过来,搁在墙中央边,一蹬脚跳了上去,伸手横扫,扫下一大片糊墙窗花。
一个立佛像出现在眼前。
它身着红色通肩袈裟,裸足踩于莲座端,螺发细密,面相尖瘦,表情很静,但嘴角微勾,似在轻笑,双目半张半闭,目光垂视着,好像在俯视众生。
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两条碧蛇一左一右的绕在它的左右胳膊上,做出攻击姿态,看着着实有几分狰狞诡异。
此时陈四珍清醒过来,挣扎着上来抓住一个桌子脚不停地摇着,晃得我站立不稳。我索性跳下地,伸脚一勾,轻轻将陈四珍挑得远开些,然后把桌子拖到另一堵墙边。
陈四珍更着急了,死缠烂打的跟着爬来。
我也着急了,老被打扰不是个事儿啊,所以我干脆捡起她之前闩门的麻绳,麻溜儿的将陈四珍的手脚给捆上了。边捆我还边安慰她,“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忍耐一下……”
陈四珍不哭了,开始破口大骂,骂我的娘骂我的爹。我不跟她计较,边扒拉着窗花边耐心等待,看她有没有天赋能一下直捣黄龙的骂到祖奶奶。可是她没骂两句就住嘴,开始婉求哀求哭求各种求,我表示我这人一向吃软不吃硬,看一个能当我妈的老太太这么跟我求,我还真有点儿那啥于心不忍了,于是我揉了两团纸塞进了耳朵洞。
啊……各种骚扰都烟消云散,我立刻有如神助,三下五除二的把另外三面墙全部清理干净。于是,四幅巨大的立佛图就这么没遮没拦的出现我面前……
或说,我就这样美遮没拦的被四尊站立着的菩萨给包围了……
这种感觉不太美好,因为除了佛像本身的模样过于阴柔之外,它周遭还有无数条扭曲做狂舞状的怪蛇。佛与蛇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好像无聊时我常常蹲在树下看蚂蚁窝一般。
稍稍平复了惊讶的情绪后,我以房屋中央为圆心,原地转了个圈,目的是想更好的观察这疑似晦神的神像到底还有什么玄妙没有。
佛像本身没有更多蹊跷了,但整幅图精致逼真,色彩鲜艳饱满,绝对不是陈四珍一个农妇能画得出的。不知她哪请来的高人。心忽然这么一动,我想起隔壁饶舌老太太的话来,说陈四珍不事生产一直外出,却于某日突然开始种树,然后对外宣称受了什么高人的指点要诚心向佛,之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之后,陈家人陆续开始出事。
将头转向陈四珍,却发现她不在当初我捆她的那个地方,就在我沉浸在欣赏周遭通天高的佛像时,她已经扭着爬着的,来到了屋后某处——就是那两口装纸人的棺材之间——呼呼的喘气,凶凶的看我。
我朝她走近一步,她畏缩的蜷了一下腿。我于是停步,蹲下,好声气的问,“你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我告诉过你,我懂一些术法,我应该可以帮你,只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种夹竹桃,安桃木门,为什么,要供奉晦神?”
我的态度真的很好很和善也很有说服力,可陈四珍却还是扭着头不理睬我,压根配合的意思都没有,这真是让我疑惑。想了一想,我慢慢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这一切,是不是都跟门外的两个小男孩有关?”
陈四珍忽地一下抬头看着我,眼中流露的情绪不再是抗拒和仇视,而是难以言说的深深恐惧。我知道我问对了问题,但我却更疑惑了。
因为以我的修为来看,那两个小鬼毫无伤人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