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9-24 18:58:00
目送程生携着梁庸天离开,耳听汽车发动和渐渐驶走声音,我松了口气。光龙朝我逼近一步,“耳环拿来罢!”姜如意道。
我握着这两颗小巧圆润触手冰凉的巧夺天工之物,心中反复思量,给还是不给?给,这是我最后一个筹码,丢出去了我就再无倚仗。不给,姜如意的忍耐力已经到了临界点,要是她心一横和我同归于尽,我的虚张声势立刻会被戳穿。
突然有了主意,扬起手虚晃一下,边道,“小心,接住了……”说着耳环朝锦衣男飞去,在姜如意的怒呼中,他伸手一抄,将两只耳环稳稳抓住。
我得意啊……
姜如意和锦衣男,我倒要看你们俩怎么狗咬狗一嘴毛。
那光龙舍了我,掉头转向锦衣男。显然姜如意对锦衣男诸多顾忌,只是在他身边游走,没有立刻攻击。
锦衣男低头看看自己手中之物,然后抬头送来一瞥。我笑,他也笑。我笑是心中得意,烫手山芋给了他,让他和姜如意争个你死我活,我再坐收渔人之利,简直妙哉~
却不知道锦衣男因何发笑?
接下来就知道了……
但见他扬手,一丝犹豫都没有的,将手中耳环朝姜如意丢了过去。
耳环划着优美的弧度,在我的惊讶无语中落入光龙大张的嘴中,龙头一撇,光龙将那对耳环乖乖送到姜如意面前。她伸手,掌中有光,光如云团,接住了耳环。
“不用再顾忌了,”锦衣男对姜如意说,“想做什么,就放手做吧!”
“你、你……”我气结,却发现自己无语指责锦衣男,他和我本来就不是盟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规律在此时全然失效!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做作多情的认为他会帮我,在他放任姜如意对我实施一击时,我就知道了,但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明明就是冲耳环来的,追求了这么多年的东西都已经在手里攥着了,他还能如此轻易将它们放弃。
我不懂他,一点都不懂!所以,现在完全陷入被动……
惊龙出云,气势如虹,携带着姜如意的满腔悲愤和怒火朝窦生奔去。而我已无力阻拦,眼睁睁看着龙嘴大张,龙目瞪得目眦尽裂,一口将窦生的魂魄从头吞下,不过眨眼间便一吞到底。
那一霎,我非常悲哀,不为窦生,而为姜如意。
卿本佳人。
光龙体积募然胀大一倍有余,游动在屋顶之下,首尾相连时便可绕屋顶整圈。它很焦躁,浮游时腹部渐渐发出光芒。突然耀眼一闪,我忍不住偏头闭眼。再睁开眼,只见碎金如雨点点而下,边落边明灭而闪,未等触到地上便消失不见。
那是窦生,他终于魂飞魄散了……
“嗬嗬!”姜如意大笑起来,但声音中殊无欢愉,长笑数声,变作‘呜呜’,“恨啊我恨!”她眼一闭,流下两行红色血泪,张眼,瞪着我,继续啸道,“我恨!恨!”
这个局面我已经猜到,用暴戾来复仇,最终得到的不会是平静,而是更加脆弱的控制力和变了质的愤懑与气郁。窦生还存在时,姜如意的仇恨还有对象、有寄托、有借体,所以她尚能保持专注维持理智,知道自己要什么,可是窦生一旦消失,那仇恨便如失了辔头的野马,澎湃、激昂,极度需要宣泄的出口,最终会祸及他人。
我必须要做点什么,否则,我很有可能会成为第一条失火城门下的池鱼。
“你恨我么?”我冲姜如意叫着。
那光龙调转方向,向我游来,但速度很慢很迟疑。这体现了姜如意的心态,恨不恨我、为什么恨我,她正在犹豫。
“恨我拦你复仇?”我不给她过多思考时间,马上又叫,“我拦你多久时间?十分钟?半个小时?肯定连一个小时都不足,对不?那么你想过没有,是谁阻拦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窦生得知真相?是谁,害你一等就是好几百年?”
光龙在我头顶掠过,漫无目的的游走后,便渐渐锁定了目标。目标就是锦衣男。
这个局面让我很满意,“对,就是他!”我趁热打铁,“是他,无视你的冤屈和愤怒私藏窦生!是他,趁你不备结幻境偷袭!还是他,将你的悲剧当成他聊以解闷的一出戏!你看,他在笑,那是赤裸裸的嘲笑啊如意小姐!你的遭遇如此凄惨,他却能忍心嘲笑于你,这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锦衣男竟然应声大笑起来。
我承认我的表演有点过火,但他反应未免太大了点,居然还边笑边抚掌,居然边抚掌还边说了一句很有内涵的话。我将那句话牢牢记下,打算有机会去问祖奶奶。
不管锦衣男因何发笑,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成功的吸引了姜如意的注意力并惹怒了她。光龙激动起来,在锦衣男周遭上下翻腾,搅起紊乱的气流。我受伤后脚步本就虚浮,这下连站都站不稳,只好将桃木剑当拐杖。
龙身微缩,龙头高昂,姜如意正在积蓄力量。
我很好奇,还很兴奋,他们两强相撞到底谁会赢得胜利?我其实还是偏向锦衣男的。无论从他的技术还是我的心理偏向上来说,我希望他赢,且觉得他赢面很大。看我多大度,虽然他刚才见死不救,但我还是从全人类的安危考虑,祈祷锦衣男能把姜如意收服。
此时锦衣男随意而站,一手背在身后,一身垂在身侧,头微扬,斜乜着正在离他头顶不远游动的光龙。姿势很放松,神态很随便,丝毫没有紧张模样,看来他成竹在胸。
于是我又不禁为姜如意叫屈起来。
锦衣男的每一步,都有目的。他一步步的将姜如意逼到我身边,最终精心制造了现在这个局面,所以我毫无理由怀疑,他刚才那么轻易的将耳环相让是基于更深层次的缘由。
姜如意不似我这般肯费思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她也没有停下脚步来想一想的打算。但见光龙先腾飞至锦衣男正顶上空,盘旋,盘作一团,龙首高昂,然后大嘴一张,向着下方的锦衣男扑杀而来,气势汹汹的要将锦衣男吞如肚中,就像刚才干脆利落的吞噬窦生一般。
可惜锦衣男不是窦生。
光龙带着锐风当头袭下,那迫人灵力逼得三步开外的我立时呼吸不畅,但位于漩涡中央的锦衣男只是仰首面朝来袭光龙,既无闪避之意也无抵抗的动作。他就站着,看着,等待着……不知为何,锦衣男的眼睛泄露出一些情绪,落寞、寂寥,甚至还有几分自嘲。
我觉得我是不是太会瞎想了,这么紧急的状态,这样的惊鸿一瞥,我就能自动从锦衣男两眼之光中感觉到这么多含义,这简直是……一时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来描绘自己,也没有时间去斟酌词汇,因为此时光龙已经和锦衣男做了一个深沉次的亲密接触。
大张的龙口将锦衣男的整颗头含住,尖锐的龙牙停留在他的颈部,似是咀嚼肌再多做一分运动,就能将锦衣男头颅咬下来克吧克吧吃个痛快。当然这种情况的发生还是很渺茫的,毕竟光龙是灵力所化,它可以绞碎同是灵体的窦生之魂,却不能用相同的招数来对付实实在在有血有肉的锦衣男。
于是,光龙停了下来,但是——这是一个在我意料之外的‘但是’——光龙停下的是它的攻击,它不但没有继续吞噬,反而慢慢将嘴收回,小心的吐出了口中美食。长长龙须上下摆舞一阵,渐止。
‘美食’先生还是那副五味杂陈的表情,看了光龙一眼,然后转头去看那早已震惊不已的姜如意。随着锦衣男那个转头的动作,我看见光龙的龙头跟着一起转向,一人一龙动作整齐划一像是连体婴。龙尾随即一摆,光龙后退一步,落在锦衣男身后,温柔乖巧似他豢养的宠物。
姜如意已经呆了,还有惊吓,浑身都在抖动。
我初大奇,继而发现一道青光,细而长,出现在姜如意半透明的灵体之内,顺着筋络游走周身。每到肢体的尽端,前路被阻,那青光便是一下凶狠撞击,焦躁如困兽。姜如意痛苦之极,就这样浑身发着抖。俄而她眉心出现一点金光,光点渐渐增大,待到可以辨认时,我认出那是一个‘封’字封印。
此封印一出,青光的威力便立时被压制下去,姜如意好长的叹了一气,缓了过来,水袖一甩,她伸指指向锦衣男,厉声质问,“你究竟是何人?”
这还要问么?我也叹息,显然他就是耳环的主人!至于姜如意额间那个封印,想必就是‘李姑娘’杰作了。耳环仙灵非凡,姜如意死后成鬼,本无法靠近,却借这封印之力勉强附在耳环之上。
于是我又是一声叹息,解铃还须系铃人,解封印这个重任只怕还是落在我头上,然后……
然后怎样还没想好。
但我想尽最大能力的帮她,毁了窦生的魂魄,姜如意算是闯了大祸。该怎样才能为她求情,求阎王爷网开一面,给她一个赎罪的机会?
当然首先还是要想办法脱了眼前这个危机四伏的困,瞧情势这就要着落在锦衣男身上。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表示不管是婉求、哀求还是哭求锦衣男的照拂对我来说都毫无压力。而且我手里也有了新的筹码,就是李家的封印。我要想到解开它的办法,好来和锦衣男讨价还价!
我又一次的误判了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