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9-21 21:05:00
屋里头最无辜的当属程生,他前世所为早在死后在地狱赎清了罪,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等尽这几百年才有这次投胎重新做人。程生能与龙玥成这样一段姻缘,实在是上苍愿意给他一次机会从新来过。假如不是姜如意横插了这一杠子,我想,他和龙玥会是幸福一对。
虽然之前他的前世记忆被唤起,但那些所作所为在其清醒后是无法知道的,所以面对姜如意的愤怒,程生完全没法理解,更不能接受姜如意对龙玥的伤害。于是,他不顾一切的就想往前冲。我及时扯住了他的衣襟。他又是用力一挣,我几乎拉扯不住,只好也大声叫了一句,“冷静!想救龙玥就先冷静!听我说!” 还是嘶吼有效,程生停止了挣扎,但鼻翼翕张不停,显然还是焦躁和紧张。
后面那三个字我是说给姜如意听的,我望着姜如意,摆出了最诚恳的态度,“你要报仇,我理解!我非但理解,还很支持!但你不应该把你的怒气发泄到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姜如意面无表情的看我一眼,目光移动,落在我身后,我循着看去,窦生瑟瑟发抖的躲在一角,离我们所有人都远远的。
我于是续,“也不该发泄到窦生身上!”
闻言姜如意笑了起来,发出干涩桀骜的‘嗬嗬’之音,“谁都没错,都不需要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笑完后她咬着牙将字一个一个的往外吐,“唯独我……被算计、被陷害、被欺骗,身败名裂、家破人亡……都是,咎由自取……”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很可怜,我支持你报仇!但是,且听我说一个但是,”我继续劝,“天道有伦常、有规矩,遵守了有赏违反了有罚!你我都是这规矩中的人,你我都不是能行使赏罚之权的人!”
“那你说,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天要如此罚我?要我遇见这样一个负心薄幸郎?”姜如意悲道,“可怜我的父母大人,可怜我的家族,可怜我一个弱质女子,可怜…我未出世的孩儿…”说到这里,姜如意情绪极度激动起来,对孩子的爱和对窦生的恨加在一起,令她倍加折磨。
光芒暴涨数米高,十数条光条如章鱼触手般从她身边伸出,舞动、游弋,似在寻找时机,要挥出致命一击。
“你有疑问,很好!”我立刻接道,想分散她的注意力,别再专注于内心的仇恨,“你应该带着这些疑问去地府,阎罗王有功过簿,笔笔帐、道道情,都记着,不会多更不会少,自然会解你之惑!而不是在这里,以己私报怨是在自毁前途!”
那些章鱼触手一般的光条动作开始缓和下来,我想是我的劝说起了效用,于是趁热打铁再加一道火,“你此世无过,自然无罚,所以,阎罗会给你一个公道,只要你肯放下生前事去往地府。不要牵挂窦生会如何如何,他的下场你刚才也看见了,后半生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在贫病中而亡,哦,不是,在贫病中被这位英明神武潇洒不羁的锦衣壮士所吞,在他那卓尔不凡倜傥风流的腹中饱受折磨,你看,这就是报应啊!这就是天道啊!”
那番砌词狂赞锦衣男,我承认我有私心。
“够么?”姜如意摇头喃喃,“不够,不够……”
“别再执迷不悟了!”看到她还是这么执着,我有些不耐,决定响鼓用重锤再好好劝诫一下她,“你现在还没有做错事,尚属善灵,要是你执意报仇,伤害了龙玥,便是身背人命债一条,下了地府必受责罚!阎罗十殿,大小地狱一层接一层,粪尿、饥饿、拔舌、敲骨、炙髓、沸汤、断筋等等等,难道你真要亲身尝一尝?”
这番劝诫绝对不是毫无根据的恐吓,地府酷刑种类繁多堪比满汉大全,只有你想不到没有阎罗王做不到,而且严格量刑而定,绝无走后门开脱可能性。
言而总之,人活一世,生前自然是要多做善事,死后也别空自惋惜悔恨,原地乖乖等着勾魂使者来领你前往幽冥地府。听完判词,该赎罪的赎罪,该投胎的投胎,无论如何,不要舍不得。
放下生前事,候来生再走一遭。世事轮回,那个心心念念牵挂的人,有缘自会再相见。别怕,亦别犹豫,所谓来生,并不遥远,也就在闭眼睁眼间。
如此言论此时说与姜如意听已然晚了,所以我也就是在心中感慨而已。
我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似乎起了点作用,姜如意平静了许多,但目光犹自胶着在窦生身上。我心下暗喜,先只道劝说不会起作用,总要亲自操劳一番才能收服她,想不到事情进展出奇顺利。但是——这是个血淋淋的‘但是’——我看轻了姜如意的仇恨误判了她的决心,我以为她被我劝服,未料是我被她的假象所骗。
看我一眼,然后一笑,姜如意问了我一个古怪的问题,“敢问姑娘有几只手?”
我大惑不解,旋即看见一道青光耀目而出,灵气迫人杀气冲天。原来是趁我不备,她率先发难,想攻我个措手不及!
那青光如绳似带,卷着龙玥跃至半空然后朝我的右侧飞去,恶狠狠直贯墙壁。这下要是摔实了,龙玥只怕会当场断掉几根骨头!我急惊下,揉身上前边念咒边挥斩桃木剑,想把青光斩断截下龙玥。
可是又一道白光立时射出,正击向我胸口空门要害。单手无法结护身印,所幸还有一张破魔符,我待要甩出,突见第三道白光冲天而起,瞧方向,目的正是窦生!
电光火石间,我明白了姜如意问话之意,我只得两只手,如何顾得三方周全?她这三道灵光可虚可实,龙玥、我自身和窦生,无论如何我得放弃一个……
眼睁睁看着第三道白光杀气腾腾而奔,不假思索的,手腕一转,破魔符朝窦生而去。
我在赌命,赌锦衣男不会袖手旁观,赌他会出手救我……
我输了……
第一道青光被桃木剑斩断,龙玥从半空跌落,正落入见机快动作敏捷的程生怀中;破魔符及时在第三道白光袭上窦生前与之相撞,灵力相斗,发出砰然声响;而那第二道白光,则不幸的正击中我的胸口,又沉又准,好比一记铁锤当胸捶下,砸得我向后一飞,背部带倒桌椅等物后又重重撞上墙壁。
痛极,浑身发麻,四肢全无知觉,我瘫在地半天动弹不得。好容易顺过气来,张口说不出一句话,一口血先被吐出。喘息、咳嗽,血沫溅出口鼻,气息飞速运转,一到胸口伤处就是一滞,痛得挖心掏肺。
我使出仅剩力气,抬手擦去嘴角血迹,跟着断断续续的咬牙忍痛恨,“你个,见死不救,的,家伙,我,死在她,手下了,你,就,不能,跟我算账了……”
锦衣男悠悠然无所谓回道,“本来我也不想亲自动手。”
“如今,还有谁能拦我?”姜如意得意而笑,“还有谁敢拦我!”一道白光再涨,比之前那三道合围还粗,灵光汹涌如潮,看来她这次要尽全力,要是没人阻拦,她很有可能能一下灭掉这屋里除了锦衣男之外的所有人,和鬼。
“且,且慢!”我不能坐着等死,就算负隅也得顽抗一下,“三,三思啊姜小姐……”一串咳嗽,血滴喷溅在身前地上。我这下元气大伤,要是侥幸不死,恐怕真得把二百五杀了炖汤好好滋补滋补。
“三思?”姜如意冷笑,“这么多年了,我思的何止百次千次?”
“我之前说的,都是,实在话,”我强打精神,“没有,半句,谎言……”
“哦?”她这样反应让我很是无语凝噎啊,合着我刚才那番劝说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都是白费口舌?
“你,天性本,善,投胎去吧……”我快哭了,要是我还有多余力气,一定泪洒一地,“别,犯错,别给,自己造孽……”
姜如意还是丝毫不进油盐,仇恨蒙蔽了她的善念和理智,盯着窦生她阴森而道,“你既然害我生不成人,我只好让你死不成鬼!”语毕,那道白光‘咻’的发出一声呼啸,如苍龙一只,似是宣威,先在空中盘绕着。待它经过我身边时,我竟然真的看见那白光之头呈龙首之状,髭须飘飘须发宛然,目瞪如铜铃露出凶光两道!
无语凝噎啊这是,耳环究竟有怎么个不得了的来历?
窦生死命的开始求饶起来,求姜如意放过他,求我出手救他,连锦衣男都没放过,‘哥哥’、‘爷爷’的一通乱喊。
锦衣男连我都不救,又怎么会理窦生?但看他嘴角含笑,抱手而立,好一副兴致勃勃的隔岸观火模样。
我那个恨啊……
桃木剑还在手边,我下意识将它拾起。侧见程生抱着昏迷的龙玥在屋角又惊又愁,显然不知该做什么,我向他做口型,“走!”他犹豫,我再做一个,“快!”于是他就鼓起了勇气,抱着龙玥想冲出去。
白光之龙立刻朝程生而去,气势汹汹。程生忙于躲避忽视了脚下,一个踉跄带着龙玥一起在我身边跌倒。我心头冒出一计,不知哪来的力气,快速的伸手捋下龙玥戴着的东珠耳环,捏在手中一举,威胁道,“姜如意,让他们走!否则,我毁了这对耳环!”其实手下哪有半分力气来捏碎这么坚硬的耳环?但我这个动作歪打正着,光龙立刻停在我跟前,它游动着,却没有再进分毫。
“将耳环给我!”姜如意当即表示同意,“我放他们走!”
“还有地上这个!”我趁机加条件,梁大秘书还躺着,不管他也不行。
姜如意冷哼一声,好在还是同意了。其实我知道她这无非是缓兵之计,拿回耳环,她想找程生和龙玥的麻烦那简直是小菜一碟。但我也没法,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大不了等我死了以后去阎罗王那谋个阴差之职,带领大鬼小鬼再来锁姜如意回地府。
程生先将龙玥抱出门,跟着便是梁庸天。临出门前送来依依一瞥,我知道他是在担心,但我拿他钱财自然要帮他消灾,就算这次把命赔上了也是没法子的事。这是时运不济做了桩赔本生意,只恨当初开价不够,把一条命贱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