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9-18 21:51:00
不等姜如意哭诉完,只见窦生手脚一松,再也不动了,跟着一缕魂魄从他体内逸出,飘飘浮现空中,依稀是那个姜如意故事中出现的翩翩少年郎。而他的尸身迅速在姜如意怀里萎缩,残余皮肉尽数烂尽,化作发黄枯骨一具。
竟然是,被折磨了几百年,窦生终于摆脱了锦衣男的折磨,如愿以偿的一命呜呼。
这个现象显然不是锦衣男愿意看见的,他脸上笑容收却,冷冷哼了一声。于是窦生一闪,躲在了喜出望外的姜如意身后,伸出一根手指头颤颤巍巍的指着锦衣男,道,“如意小心,这恶人不但吃人,还,还能吃鬼…我在他肚中几百年,他吞噬的冤鬼成百上千!鬼到肚中变作粘液,将我浸泡,百般折磨千般蹂躏,简直…苦不堪言!”
姜如意于是相邀,急切道,“窦郎勿慌,快快遁入耳环!耳环灵犀异常,定能保你我安然无虞!”
窦生闻言大喜,身形幅度很大的这么幽然一飘,飘后却还在空中晃荡,于是又是一飘,依旧如此。于是他的欣喜又变作害怕和诧异,直道,“怎样遁?为何不成?”
姜如意也很奇怪,“窦郎如何问我?窦郎不是也曾栖居耳环么?”
这个问题也正是我想问的,只见窦生立时手足无措,道,“究竟为何,我却不知!”
我掉眼看锦衣男,只见他正抱手冷眼作壁上观。
我忽而明白过来,为什么人鬼能够肉体接触,为什么姜如意能怀上已经做鬼的窦生的孩子,还有,窦生刚被锦衣男吐出来时为什么是垂垂老朽之态,而今窦生之鬼又为了什么无法遁入耳环……这一系列的稀奇古怪,我心中都有了一个合理解释。
窦生之前是假死。
内里缘由还需要从深研究好好挖掘,但原本寂静的街上突然传来一连串杂音,先是汽车由远驶近,跟着缓缓刹车,继而是车门开关声,最后,随着一阵细碎脚步,洞开大门的月影中出现两个人影。
屋内无光,门外两人没有立刻踏入,而是停驻门口。我听见有人扬声问,“木小姐,你在家么?”
哎呀呀!我肚子里一声叫苦,呼唤者正是程生!他身边之人,要是我没猜错,十有八九是梁庸天!估计我的不告而别引起了程生的恐慌,于是找梁庸天商量,结果两人一起来我家探究竟。
这可真是忙中添乱!
锦衣男面露笑容,似是自语一般低声道,“两个?刚好……”
虽然不知道他话里何意,但我下意识认为,他觉得刚好的事情,对我来说可不一定刚好。我得赶紧想个办法阻止程梁二人入我屋来。
办法还没来得及想出来,有人探了一探,一声呼唤自他口中而出,“木子,我是梁庸天,你在家么?我们可以进来么?”
急切间我只得一声锐呼,“不可以~!”梁庸天的头立刻从善如流的缩了回去。
“不如,”锦衣男在这个节骨眼上向我建言,“我们来做个交易罢。”
我当然不愿意,和妖做交易实在有违我李家家规。但是,不愿意归不愿意,不妨碍我且听一听他想跟我交易什么。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相信你此时心中已经明白了什么,却,更加迷惑了……”锦衣男这样开口,字字击中要害,以至于让他后面的话充满诱惑力,“你不想知道真相么?”
“想倒是想……”我干涩开口作答,“但是更想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要耳环!”他很干脆。
“拿走就是!”我也很干脆,还可以买一送一的带走一个美貌女鬼。
他鄙夷皱眉,“只要耳环!”
我不由一眼溜向那护在窦生新鬼身前的、控制了龙玥身体的姜如意,她脸上神色充满戒备,眼珠子骨溜溜的从我的脸上滑到锦衣男脸上然后再滑回来。要是眼神能有锋刃,大概我脸上会被她划出无数道平行线,显然我好不容易和她建立起来的那一点点信任和友善已然随着适才和锦衣男的几句对话而荡然无存。
继而我再想,姜如意明曾确表态说她不能离开耳环,一旦离开就会魂飞魄散,而且,耳环蕴含非凡灵力,之前她就借耳环之力逼得我招架无能。所以,要想让她主动交还简直可以说是完全不可能。
劝,俨然行不通,难道要用蛮力强迫她?
不等我琢磨出一个主意,屋外干等的两人也着急起来。尤其是程生,他好大声的连续发着问,“耳环?谁要耳环?木小姐,我女朋友是不是在你这里?她还好么?我能进来么?”边问边一心想冲进来,幸而梁庸天比较识趣体,立刻拦住了程生的冒失。两人一拉一扯一急一劝的,闹出不小动静。
在这个空隙间,锦衣男快而清楚的报出十六个字,我不明其意的怔住,他便轻快再续,“程与窦……”于是我就明白了,那是程远山和窦生的生辰八字!原来锦衣男希望我布阵做法,引这三人重新将过去的故事演绎一遍,亦即所谓真相!这就是他想告诉我真相的方式,而且,我似是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拒绝。
动摇了极短一瞬,我就做出了决定……
~
我决定配合锦衣男,因为我想,那段‘事情的真相’对姜如意来说更为重要!
窦生为什么要诈死来和她私会?程远山身为镇关将军,府邸想必是庭院深深深无数许,窦生他不过区区一介书生,又怎么能这么容易的便穿越重重障碍出现在姜如意面前?
身为旁观者,我对以上两个问题已经有了初步设想。可怜姜如意身为棋局中人,却没有丝毫意识。但见她眼下最想做的,就是保护身后那个男人,那个遇到危险竟然会在女人身后发抖以求庇护的男人。这更加坚定了我揭示真相的决心。
出得门来,向程生和梁庸天略作表述。
如我所料,程生一听说这样可以彻底解决耳环之忧并拯救龙玥于水火,便立刻点头应允。出我意料的是梁大秘书的反应,我起先以为他会拒绝,毕竟我要用法术将窦生的魂借上他的身体,但他毫不犹豫的点头,连为什么都不问。如此信任,真是令我感动。
之后带程生和梁庸天进了屋,关了门,开了灯。他二人见到地上窦生的枯骨都是一惊,程生简直是面无人色的看了我一眼,大概在担心龙玥。梁庸天惊过后便变得沉着,似是为了便于活动,他还顺手解开了西装,松了松领带。
此时姜如意已经护着窦生的魂魄躲在了屋角,一脸的坚毅绝然,大有要和我们全力一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意思。我劝她,问她难道不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自然心动,但窦生却不停煽风点火,“如意,如意!他们只是想拆散我们!”他悲声求肯,“如意,如意!切莫弃我!”
于是姜如意便转了心意,凄然对我说,“以前发生了什么,奴家无意探寻,只求以后能与窦郎相守,请姑娘成全!”
程生立刻对此表示激动和惊怒,“玥玥!”他毫不落后的也悲愤着,“玥玥,你醒醒!你是我的玥玥!”我有点哭笑不得,还是梁庸天识大体,忙劝程生稍安勿躁,要救龙玥就得一切听候示下。
在这一番乱局中,锦衣男这个始作俑者却悠闲袖手旁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眼神一一落在我们身上,转个圈,再移开。当他目光落在梁大秘书身上时,表情略有不同,嘴角勾出一个耐人寻味之笑。不作他想,一定是梁庸天的配合态度令锦衣男满意。
其实对于梁庸天的表现我也相当的讶异兼赞叹,一直都以为他一天到晚只会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吃亏的事情是决计不会做,但我真想不到他也会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我决定日后梁庸天要是真的想去追求霞,我一定不拖后腿,不说在霞跟前替他美言,至少不会下脚踩他。
此时的情势姜如意完全无法控制,我无视了她的悲情抗议,进厨房,之前用过的工具都在,还有从甄阿婆家拎来的两个纸人现在也派上了用场。
先搬出香炉,燃香,敬神,布案台,跟着摊开符纸,执笔将程远山和窦生的生辰八字端正写上,念咒后,生辰符被分别贴在纸人脑门上,然后盘膝在地,闭眼继续念咒。
咒语念完一轮,我剑指左边小人,开始念第二轮,边晃动了一下剑尖,小人毫无动静,于是我开始念第三轮。
第三轮刚开始时,小人在桃木剑的指引下点了一下头,只听竹篾编成的外壳发出一阵摩擦的咔嚓声。跟着外屋传来女人尖而悲戚的叫声,“窦郎!”叫声余音未了,小人面上贴的生辰符腾一下卷起淡蓝色火苗,瞬时烧尽。
剑尖指向小人左手,我喝令一个,“举!”小人左手慢慢举起,不用看也能猜到,屋外的梁庸天也举起了左手,跟着我又喝令一个,“放!”小人放下了手恢复原状。
等两个小人都处理完毕后,我夹着剑拍屁股起身出门看戏。
好戏正在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