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我爽快的答,“你们这H市,我都是第一次来。”跟着关心的问他,“师傅你口渴么?渴的话就去喝点水吧。”因为就这么一小段的聊天功夫,司机已经舔了三次唇。但他回道,“不渴呀,您为什么这么问?”说着再舔了一下。
很多人都有怪癖,有人喜欢闻汽油味,有人喜欢抠脚丫,这个司机喜欢舔嘴巴,都是个人的习惯而已。我调转注意力,用寒暄的语气道了句,“最近天真热……”
“秋老虎,没法,只能熬着,”司机摇了摇头,顺手将空调温度调低了些,“不过晚上凉快很多,白天更热,热的一睡便出一席子汗。”
“哟,睡不好啊,难怪你脸色不太好。”我别有深意。
“其实吧,睡得还行,每天都准点睡准点醒,醒来后精神都挺好的。”司机笑笑,“我脸色白,大概是因为开夜班车见不到太阳的原因。”
“热得都冒一席子汗了,都没能把你热醒?”我讶异的轻笑了几声,“你真能睡。”
司机哈哈大笑起来。我满意的抿嘴,彼此距离拉近了,套话就更为容易。
此时出租车被堵在一条主要街道上,以龟速爬行。司机回头向我解释,“这是我们这最堵的一条路,堵个半小时不稀奇。”
我想了想,回问,“任先生有没有跟你说我们要几点到?”
“哟,这可没说,就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要我去酒店接您,然后送到南山别墅就是。”
我再问,“那回去呢?你等我么?”
“这个……也没说,”他回忆了一下,然后宽慰我,“能住南山别墅的都是有钱人,小姐别担心,任先生会安排的……”
我们左边停着辆高级车,里头两个少年男女正在听歌,估计喇叭开到了最大,连车身都在震动。右边是辆小货车,大概赶时间,在笨拙的挤来挤去,惹得周围一众车主发了毛,抗议的喇嘛响个不停。
整个城市都是浮躁的、焦急的,平静唯有头上的蓝天白云。终于,晚霞收去最后一道光,夜色正式降临人间。
我抬腕看表,已经被堵了将近二十分钟。似是看出我的不耐烦,司机调着收音机音频,边道,“听点音乐吧。”他倒一点都不焦躁,看来是个有耐心的好司机。
轻音乐缓缓流动,抑扬顿挫凄婉哀鸣,是二胡《二泉映月》。一曲毕后,我大赞,“好听!真适合上坟的时候听。”
“一哟~”司机一声惊笑,舔着下唇说,“小姐您是做什么的呀,这话说得可真有点吓人!”
我贼笑,“你觉得我是做什么的?”
“看不出来,”他又从后视镜中看了我一眼,然后欲言又止,“不过吧……”
我等了等,没有听到那个‘不过’的后文不由有些着急,最怕别人说话说半截,遂催了他一下。司机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憨笑续道,“我说话直,说错了小姐别生气啊。”
“不生气不生气,”我忙不迭表大度,“说吧!”
“一开始我以为你是那位任先生定的……呃,小姐……”
“唵?”我没听懂。
“就是那种‘小姐’啦!”司机这一解释,我就懂了,他把我当出台小姐了。
很多高档酒店都有妈妈桑常驻,这是国情……
说实话,我压根一点脾气都没生,我还挺高兴的,这话至少也从侧面证明了木子我的姿色不是?可是心里刚生出来的这点窃喜在听见司机的后续解释时便荡然无存,他可能以为他在安慰我,但我听着怎么感觉都不是滋味。他道,“但我刚才一看见您,就知道我之前弄错了,您肯定不是‘那种小姐’,哪有这么质朴的一点儿都不打扮的鸡呢?连妆都没画呢!”
我,“……”
“一哟,小姐,您不是真生气了吧?”大概他又偷窥了我,看见我面色不豫便忙着道歉。
“没有,”我只能这么回答,然后将话题转到了任‘大奔’身上,“那个任先生,你跟他很熟么?”
“不熟的。”司机摇了摇头,“任先生坐过一次我的车,跟我要了张名片,说以后有事让我帮他出出车,就这样。”
“噢,那我能不能跟你要张名片?”我立时起意。
司机马上应允,“当然可以。”说着一只手在前座储物箱里掏摸一阵,反手递过来一张小纸片,顺口说,“哦,对了,这次还是任先生头一次定我的车呢。”
我接过来,轻轻将他的名字念出,余军,名字下面是一行电话号码。
出租车终于从堵塞的车流中挣脱出来,拐上一条空阔的、但周遭有些荒凉的马路。路边野草茂密,足足齐腰高,随着晚风起起伏伏,让我想起小村外的麦田。春天时,麦苗饱饮滋养的雨水窜上老高,青青的,韧韧的,也是这样的随风起舞麦浪翻滚。
余军调换了收音机频道,音响喇叭中放着一首流行歌曲,挺好听。曲毕后出现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的声音,一边插科打诨一边念着读者来信,跟着有人打电话进电台点歌,点了一个老歌星的一首经典老曲。
这个歌星我前文曾有提过,就是在阴埠忘川吧外,我默默听完了他的一首清唱,虽然当时他唱的不是属于他生前的作品。
主持人很有感情的缅怀了一下,唏嘘了一下,然后播放起来。歌曲刚放到一半时,余军突然将声音调得很低。我正要表示不满,却见他摸出了一只手机,小小身躯在他手中震着,原来是有电话进来。
余军低头看看屏幕,接通后靠在耳旁,客气道,“任先生您好……”
是‘大奔’,估计刚才我们堵了太久的车,他有点等不及了。也是,让那个有钱人等我这么久确实不太好,毕竟人家手里还攥着另外那五个小金块不是。做过工程的都知道,尾款没收回来当真好比壁虎被踩住了尾巴,断尾是可以的,但是……痛啊……
心比肉更容易觉得痛啊……
“我们在通程大道,嗯,刚过新增的十字路口,”余军在向‘大奔’汇报,“嗯?木小姐是谁?噢,就是让我接的这位小姐是么?”
我将耳朵竖了起来。只听余军连连应道,“好好,我这就将电话给她。”说完,将手机递来,“任先生请您接电话。”
我接过电话,看着这只式样老气的手机心里一喜,这不是跟我兜里的那个和尚用过的手机一模一样么,余军肯定有充电器,等下要借来一用,边对着电话,“喂”了一声。
“木大师,你好,哎,您好……”‘大奔’好生客气的跟我招呼。
“大奔,你也好啊……”哎呀一不留神把我给他起的绰号叫出来了,我马上用夸张的语气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哇……刚才好堵啊……马路上挤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你们H市真是好发达!”
‘大奔’呵呵笑了几下,然后吞吐道,“那个,一哟,不太好意思啊……”
我以为他在为不能亲自来接我而抱歉,遂大方道,“没关系。”
‘大奔’却惊讶起来,问我,“什么没关系?”
“你不是在说不好意思么,”我也奇怪了,“那我就说没关系喽。”
“噢,这个,”‘大奔’恍然道,“是,呃,这样的……”看‘大奔’反应,刚才我可能误会了他,遂闭上嘴巴只听不言。他再道,“我家主人突然有事情,要赶着去一趟香港,这次恐怕见不了大师了。”
我不由心头一凉……这人怎么回事?难道真有这么凑巧?不,我其实是不信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个人,不想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