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奔’搓了搓手,继续小心道,“今天,这个,准备不周……明天我再来给大师您送点儿必需品,我直接放在前台那,大师您自己去拿就好……您看,这样成么?”
这一段说辞好生客气,看来我的话很有效,而且之前的猜测也没错,旧宅吞噬了不少修道人,难怪‘大奔’一开始对我不冷不热不咸不淡,想来他也以为我和那些人一样,去了就不会再回来,要么被冲天阴气吓跑,要么不自量力进了宅子就此消失。
‘大奔’还在殷殷的看着我,眼神里头有敬畏有疑惑似是还有些不相信,我于是点了点头,说,“好,客随主便,我一切听你的安排。”其实我也想先把自己的事给办一办,两只鸭子要善后,还要跟祖奶奶好好交流一下。最重要的是,熬过那现在已经不存在了的昨夜,我急需一个热水澡和一场美梦。
‘大奔’满面堆欢的走了。
我掩上门,环视周遭,有些感慨。
先拨电话给霞,唠叨几句,都是‘昨天’那些话的重复,接着我给胡婆拨了个电话。
闲聊几句后,我对胡婆说,“我能和你家那只狐狸说几句么?”
“咿?”胡婆奇道,“你要和大仙说什么?”
“我要感谢它给我介绍了个好生意呀!”我半真半假。
胡婆却信了,笑呵呵的,“那有什么,小事一桩,你等等啊,我去找大仙来!”
我等了等,胡婆声音再度响起,“哟,木子呀,大仙刚跟我说了,说不用谢!大家都这么熟了,没啥帮不帮的,一句话的事而已!那啥,大仙说它现在有点事,正忙,以后有机会再跟你絮叨絮叨……”
我就知道它不敢出来,于是笑嘻嘻的,“那怎么好意思,胡婆?这样吧,那反正我还有几天清闲时间,不如我来拜访一下大仙,顺便看看你。咱都多久没见了,我还怪想你的!”
胡婆说着‘好啊好啊’然后咯咯笑起来,但刚笑到一半声音便被掐了。听筒里倏地一下寂静下来,像是电话线突然断了一样。我握着话筒静静等着,没多久,声音再度从话筒里传来,声线还是胡婆的,但尖声尖气妖里妖气,“李大天师~嘤嘤~贵体无恙咩~”
“嘿!你,”我冷笑,“舍得出来了?”
“嘤,有您一声召唤,”那母狐狸继续装傻,“我哪敢不出来?”
“大仙,您可真有本事啊,让我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我着实有些怒,“昨儿个我就一直在懊恼,我这修行啊真是越修越回娘肚子里去了,你说,我捡着个现成的快三百年的狐妖不收四处晃荡啥啊我?”
“哎?”母狐狸惊讶起来,“这话,这,这,大天师您可别冤枉小妖啊,小妖我哪有那个本事送您一跟头栽?”
“还装呐?”我气,“我看电话里头说不清楚,不如……”
“别,别!”母狐狸立刻转了口风,“您想知道什么,您就问我!您一问我,我一定全说!”
好油滑的回答,言下之意是,我问什么它就说什么,我要是不问,它就不说。
【我,我,我坦白,我自首,我手贱心痒,每过五分钟就去八卦刷贴围观赵甄之战,呜呜!】
我懒得跟它废话,直接便问,“那你说说H市这个生意吧,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一样一样都别漏了。”
“哎?嘤嘤!”母狐狸贼笑起来,“这个啊,简单~是人家呢,上门来找的胡婆,我打听了一下,道上人都传呢,这笔生意,只能由姓李的来做……谁曾想,就那么巧呢,您一个电话打了来……”
“姓李的?呵呵,”我笑了几声,“天下这么大,姓李就我们一家是吧?”
“不瞒呢您说,”母狐狸压低了声音,倒没那么刺耳,但还是欠缺诚意,“那个宅子啊,到现在呢,也有好几百年了,里头呢,折了不少好手,所以呢,我就估摸着,这个‘李’家呢,除了您,别的呢,当不上!”
“嘁!”这一顶高帽我敬谢不敏,但狐狸的话,我信了八成。
“不过呢,那宅子,真是凶得很!以前呢,只是死在里头的人的魂魄呢,出不来!勾魂使呢,也进不去!可是呢,就这几年,宅子开始连通灵人呢,也锁了!据说呢……”母狐狸突然住了口,不知在琢磨什么。
我似是能想象胡婆一双昏花老眼此时突然亮光大盛,眼珠子也清溜溜的在眼眶里转啊转,露出跟一张老脸完全不符的精明警惕。我轻咳一声,学母狐狸语调半打趣半威胁,“我还等着呢,你呢,有话呢,要是不说呢,小心呢,将来呢,没得机会说!”
“别,别!”母狐狸立刻接了下去,“小妖呢听说了点不靠谱的传言,说是,这宅子呢,是个连环局!目的呢,是锁阴魂,镇一样东西!”
“锁阴魂镇东西?”我挑眉,这倒真是一点没想到。
“是的呢!”母狐狸竟然关心起我来,“大师您呢,要是去呢,可要多注意点!”
后来我又盘问了母狐狸很久,翻来覆去的问,没有问出更多的内幕。放了电话,我琢磨着,要是母狐狸的话有几分真实性,那当年设困阴局的李家高人要镇的东西,可能是一样极阳之物。宅子里的阴灵没上万也有八千,不知是什么样的东西需要这样强的阴气来克制。
至于母狐狸提及的连环局,这个估计是谬传。我想象不出什么阵法能把困阴局当做其中一环来使用,至少在我家的书上没有记载。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有高人能利用已有的困阴局来设置局外局,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放下话筒,我觉得疲惫之极,连澡也不想洗,就想上床埋头大睡一场。心动不如行动,我蹬掉鞋子钻进被子,空调低到17度,我皮肤早已经凉飕飕。
困意一来,连被子上消毒水刺鼻的味道也不觉得了。合着眼似睡非睡躺了一阵,我强迫自己睁开眼。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还有事情要做。
下了床,拾起‘大奔’走时留下的信封,打开来一数,整整五千块。
够用了……
跟着从外衣兜中掏出两只符鸭,一左一右放在窗边小几上,不忘伸手将窗帘拉上。
我对着其中一只鸭子唤了柳儿几声,她应了个‘在’。我说,“现在好了,我们已经出来了,你也可以出来了!”
柳儿听话,从符鸭脱身而出,轻飘飘站在卧室中央张大眼睛四下看。世事变化迅猛,尤其近代,一百年足以打造一个沧海桑田,她惊奇眼前所见也是正常。
“你想在这里多看看么?”我问柳儿,“要是不想,我等下就带你去黄泉路。”
柳儿回头看着我,脸上表情变幻一阵,便坚决摇头。看来,她更想早一点去见她的心上人。
“那好吧,”我盘腿坐在绵软簇锦的羊毛厚织地毯上,对柳儿道,“你还记得你家少爷的姓名和生辰么?”
柳儿张口说出,看来只要是跟她家少爷有关的东西,就似刻在她的记忆里了一般。看着她因殷切期盼而格外明媚的脸庞,我忍不住担心起来,若是她见到那个人了却发现人家已经忘了她——这个可能性很大——她该会多伤心啊……
但是柳儿目光灼灼盯着我,嘴角止不住的上翘。我心里一叹,只能看造化了。必然要伤的心,躲是躲不过的。
“那我马上就请个鬼差来问一问讯,你想回避一下么?”我再问。柳儿偏头想一想,以行动代替回答,化作白光重新附上了符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