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哥出警局时我们仨(闻讯而来的健哥媳妇,小文,还有我)一起围上去,只见健哥灰头土脸,一脸颓色,说,“登记的时候,那男的用的是假身份证,丨警丨察说,由于我的疏忽,导致他们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
回了旅店,健哥茫然的扫视着室内。
一楼还好,除了作为重要证物之一的登记簿在第一时间被丨警丨察收去之外,其他的倒也没啥损失。尸体也已经被丨警丨察搬走,309外贴了张封条。
令人烦心的是街坊邻居的老凑在一起议论,边小声嘀咕边用眼神偷偷瞟小旅店。那眼神就是我这个旁观者也知道不怀好意得很。
幸灾乐祸乃人之常情。
不知不觉又到晚上,我们五人一人占据木沙发一角,不知坐了多久。
小文突然欠身,摸到开关,啪得一下将灯打开,突如其来的光让大家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健哥媳妇起身,去接待台那找到暖水瓶,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水。
我捧着水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问,“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健哥苦笑了一下,“还能怎么办?等事情过了再说吧。”
健哥媳妇道,“要不找人来看看风水、转转运?”这个提议挺好的,出了这种事,要是不做点功夫店没法开下去。
健哥突然对我说,“那啥,木子,我给你换个房间吧……”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用了呀,我住的挺好的。”
“你不怕?”健哥小心翼翼的问,继而解释,“你小姑娘家的,怕也正常。要不让我媳妇儿过来陪你?”闻言,健哥媳妇眉一挑,随即又放了下去,面有难色。
我知道她其实也怕,可是话是自家老公说的,她不好正面拒绝.于是我打哈哈,“这有啥啊,还真有鬼啊?啊哈哈,我是无神论者!”话一说完,小文就狠狠盯了我一眼。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敬了他一眼。
小文调转头,低声道,“今晚太累,你们都回去休息好了。这里有我看着,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我忙说好。
健哥还是很不放心的样子,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突然明白过来,问,“你是不是怕我也出意外?”
“要不你换家旅店吧。”被我说破,健哥便不再否认,叹道,“我这可不是赶你走,老实说,我这也是为你好,谁知道那个凶手在哪藏着呢……”
小文神色不明的瞟我一眼,我脑子里开始转开来,想找个怎样的借口留下来而不会被他们怀疑。
还没想好,健哥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木子,我们都挺喜欢你的,也很感激你从出事到现在还这样,呃,怎么说呢,就是没跟着别人一起议论嘀咕嚼舌头……我跟你说,隔壁没多远就有一家旅店,等下让小文带你过去,房钱我一分不落都退你。你先收拾收拾吧……”不待我回话,他又转头对他媳妇说,“等小文送了木子回来了,你们再好好把这里打扫一下……”说着,目光在厅里依依不舍的扫视着,好一阵,才续道,“这店啊,怕是得关门了……”一句话说的大家都是心一沉。
健哥媳妇轻声问,“那,你呢?”
健哥道,“我得去周家看一看,不知道道场做完没。”
健哥媳妇忍不住气道,“钱也出了,戏也唱了,你还管那么多干嘛?你又不帮别人养儿子。”
健哥叹气,“这么多年街坊了,说要甩手不管是不可能的。而且,”说到这里,他声音低了下去,“周家娃子撞的邪,没准真是在这……”
健哥的话启发了我。
女鬼第一次现身,毫无疑问的是在我房里那一次。那时她应当刚遇害,迫切需要找到一个人来帮她抓住那个杀她的人,于是就近就选择了我。可是我没搭理她,还用符封了门。她别无选择,只有去骚扰周豆子和娜丫头,于是把他们给吓得第二天一早就退了房。
照道理来讲,女鬼应该还留在旅店内——冤死的人,死哪魂魄就被圈囿在哪,没法到处跑。但是后来我撤了符想再见她一次,她却没有出现,结果次日就发生了周大妈吵着嚷着说儿子撞鬼之事。难道说,女鬼跟着周家那男孩去了周家?
假如真的是这样的话,只有一个可能性:周豆子身上有某样属于女鬼生前的东西,是让她得以从旅店跟着周豆子回家的借体……
细想之下,我额头有点冒汗。我拉了拉小文的衣袖,他不解看着我。我偷偷说,“我们去周家吧,我能帮他……”说着示意的朝健哥看了一眼。
小文会意,忙唤住了已经抬脚出门的健哥。
健哥闻声回头。
“道场那你去了也帮不到什么,不如我去看看好了,顺便送木子去找地方住。”小文劝说,“这里是你一手办起来的,该怎么收拾你比旁人更清楚。”
小文说的很有道理,健哥不禁有些迟疑,健哥媳妇也跟着附和。我不再犹豫,拔脚上楼梯奔回房,本来就一个小包而已,很快便拎着下了楼。
路上很黑,小县城比不得大城市,路灯稀稀拉拉,还没几盏亮的。小文的眼睛在黑夜中格外明亮,我忍不住看了又看。
他瞥我一眼,“你有什么想问的,此时可以问了…”
路上行人也无,只有我和他沙沙沙的脚步声响。
我想了一想,偏头问,“你几时到的这个县?”
小文一愣,大概没料到我会问这么看着不相关的问题,但他随即淡淡回道,“不太记得了,大概四十多年前。”
“你……为了他而来?”我斟酌了一下,索性直道,“健哥?”
小文脚步一顿,隔了会儿缓缓问我,“你怎么知道?”
“我看了看健哥的过去,”我答,“20年前你就在这了。”
“呵~”小文轻笑了一下,“法眼通天,真是不枉我伤在你区区一张守门符下。”
“哦,你果然伤了,要紧不?”我问,停一下又解释,“我不是针对你,习惯而已。”
小文安静着。我再问,“这也不是你本来面目吧?”我对在周家门外让我惊艳的那微微一笑还念念不忘。
妖都是极爱惜外表的,越是万年老妖,越是公的俊美母的妖艳。小文的外貌看着太普通了,想必是为了掩人耳目而设的化形。
“多此一问。”小文讥笑。
我不恼,再追问,“能让我看一看本尊么?”
此时我们刚好路过一户似是还没有休息的人家,有昏黄的灯光透窗而出,地上隐隐画出窗格的形状。我走了两步,发现小文并没跟上,遂转头,恰听见小文说道,“看吧…”
一瞥之下,我抽气暗叹……
眼前这个一水白衣的男子才符合我所认知的妖该有的相貌:两道长眉斜飞,丹凤眼中如汪了一池春水,即便是如此昏暗的背景,也难掩目中灼灼光华;鼻梁笔挺,薄唇微抿,约莫是见到我惊艳表情,他头倾侧,嘴角弯出些微弧度。
一笑之下,更添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我忍不住问,“你到底是男是女?” 说着再细细打量,从他身上品出几分轩昂高洁的书卷气来。
真是难得,这样的媚而不妖。
小文自嘲一叹,“若是女身,也用不着这么几百年的苦侯了…”
“你等他做什么?”我问了困惑已久的问题,却没有立时得到回答。小文蹙着眉,眼神透出深深落寞,让我都为他心疼。
我不再追问,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