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还在继续。今天,办公室主任出差了,小彭和小张出去送气了,小刘和小陶去客户那里测试煤气罐的安全性去了;若不想给人留下“三脚猫”的印象,我必须面带微笑接听每一个电话,认真仔细地收发每一份传真,到月底的时候,才能心安理得地领到800元。然而,昨天那件诡异的电话和传真,改变了我对事物的看法——
电话一开始很正常。早上8点到9点,我接了12个电话,有要求送气的,有催交电费的,有推销产品的,有收购破铜烂铁的;其中,还有个人打错了。传真也没个么问题,都是些客户的订货单,附带相应的地址、姓名、电话和邮箱,以及一些广告。
从9点零3分开始,电话就一直响个不停,接听又没有人说话。一遍。两遍。三遍。第四遍的时候,里面传来凄惨的叫喊,好像是电视凶杀场面的录音?又好像孕妇临产时的挣扎?传真机疯了,全出来些图片,残肢、断手、畸形的脸、流血的丨乳丨房、死鱼样的眼睛和骷髅;只有一幅是完整的人像,但披头散发,目露凶光,还吐着腥红的舌头……
“咣当”一声,晴天突然打了个雷,暴风雨即将来临……
煤气公司空空荡荡。把电话线扯断,电源关掉;计算着能索赔多少保险金,我深深地陷落在椅子上,呆若木鸡。
5.赵玉明
几年没到上来,人间一切都变了。
必须得承认,有些事过于纠缠是不对的,再说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不是吗?当初,我们在那样的月光下,喝酒,唱歌,跳舞;虽然仅此一次,但已经够了,因为所有的幸福都是短暂的,何必为了一时的贪婪而糟蹋爱情和友谊呢?
大家都不容易。在我赶去投胎之前,有几句话想对你们说——
林隐,你这个家伙,出门也不小心点,打个电话就撞在车上,要不是我在后面拉了你一把,清明之前人间又多了一座新坟;看你挺讲够义气的,下个月的房租我已经帮你交了,不过你要记住,不要再给李新爱打电话了,挺吓人的——再说了,那电话都不是你打的,是我借你的声音而已;
戴小艳,你给我听着,你这个自私鬼,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不就仗着自己洞房之夜还是个处丨女丨嘛,老公在外奔波劳累,还要受你的抱怨;哼,要不是我当初阻止了那个踉跄的男人,你早就尝到不忠的下场了——所以,我故意指使了那部电话,吓唬吓唬你;
李新爱和王梅,如果说近来所发生的事情,对你们来说是一种折磨的话,请你们原谅我;不过,我这么做也有自己堂而皇之的理由,那就是我希望通过这些让你们明白,生活是残酷的,从明天打开门开始,你们要学会勇敢……哦,我差点忘了,李新爱,你的钥匙在我这里,为了让你不受惊扰,我会把它放在火葬场的门口,看门的老头儿捡到了,他会还给你的;还有王梅,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都那么大个人了,吃个早餐也会摔烂盘子,你就不能小心点呀,别以为穿着红色丨内丨裤就万事大吉了——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们煤气公司马上要重建了,扩大规模,全新装修,好好干,前途无量啊!
你们不要给我烧纸,我已经不需要了。
明天就是清明了。雨将下得很小,倒是风吹得很大,郊区墓园会发生一场火灾。
不过,那跟你们没什么关系,到时候我会安排你们很多事情跟你们做,避开这场可悲的闹剧。23点50分的时候,我已经问过阎罗王了,我投胎的人家,不是达官,也不是贵人,而是四川乡下的一户普通人家,勤劳善良的小两口是在广东打工的时候相爱的;阎罗王说了,我五岁的时候会上幼儿园,六岁的时候会读一年级,然后一直读一直读,只要我努力,最终会考上高中、大学或者研究生——这不是废话吗?可是话说回来,来阴曹地府那么多年,好歹跟新魂旧鬼打了不少交道,现在要走了,真有点舍不得他们;早就听说了,等到他们投胎的时候,有些将要变猪,有些将要变狗。
好了,再见吧!
墙上的钟声已经响起。
喝完这碗迷魂汤,我也要出发了……
第二百九十九个故事
古寺夜谈
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不禁暗暗埋怨自己,放着镇上的客栈不住,偏要去访什么山中瑶寨,体验民俗风情,这下却迷路在了这里。实在不行,看来今晚便要露宿在这大山里了,想到这里,我不禁庆幸这次出门带了帐篷和睡袋。
虽是如此作想,但心中仍是惴惴不安,在这荒山野岭谁知晚上会不会有什么野兽出没。为今之计,得趁天还没全黑之前赶紧翻过这座山头,前面山脚隐约有一条乡间土路,这样或许还能搭车回到小镇。
转过一个山嘴,突然一朵灯光跳入眼眶,远远望去在暮色中格外分明。我又惊又喜,这里竟然还住着人家,如果能借宿一晚自是最好。
我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一路走到近前,才发现这原来是一座寺庙,只是规模很小,难怪会被误认为民宅,样子也十分破落。
我敲了敲门,提声问道:“里面有人吗?”
“进来吧,门没阖。”里面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应到。
我推门入内。
里面点着一盏煤油灯,灯火只如黄豆般大小,佛堂内的样子也看不真切。
“这年头怎么还有人用这种东西,难道这里没通电么?”我暗自心想。
待走到佛堂里,只见一个老僧坐在佛堂一隅。
夜色已深,那老僧的面目也模糊不清,只是见他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朝着轮廓望去,便好似只有半截身子一般。
正上下打量着,却听老僧开口道:“小寺地处偏僻,施主簧夜至此,多有劳顿,请坐吧。”
佛堂中央有个蒲团,我拉近身前,盘腿坐下,说道:“大师,我本是游客,不慎在这山中迷路,不知可否借宿一晚?”
“佛渡有缘人,施主既到此处,便是佛门有缘之人。寺中简陋,施主多担待。”
我微微一笑,道:“不妨,人爱雕梁画栋,我独爱古寺荒村,人爱走马栏台,我却爱长夜清谈,大师佛法精深,若能与大师一席夜谈,聆听教诲,正是荣幸。”
“施主过誉了。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施主有心求禅,岂不知已是心中有禅,既是心中有禅,便当自心中去求,又何须舍近求远。”
我淡淡一笑,道:“一念三千,即有六凡四圣,何况娑婆世界,滚滚红尘,我等凡夫俗子,又岂得灵台清明。”
“一切怨憎会,尽在贪嗔痴,”老僧缓缓道:“施主既知娑婆世界,便当知其中三毒八苦。惟有持戒修行,方得法体清净,远离苦海”
“大师所言,犹是声闻小乘。佛陀尝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人生在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修行于世,回向众生,方是至乘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