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宫老头的手指突然停留在半空中,本来凉飕飕背部,突然变的燥热,汗水,顺着额头轻轻往下滑着。
渐渐的,宫老头的手开始颤抖,不停的颤抖。他明白,每个棺材搬进小屋都必须经过他的同意,因为只有他才有小屋的钥匙,他记得很清楚,到昨天为止,这次经他手的棺材有二十四口,而现在,小屋里居然有二十五口棺材!那就是说凭空多了一口!
良久,宫老头轻咳了一声,壮着胆子走进那一列列的棺材前,他近距离接触棺材已经有四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他走到第一口棺材前,把上面的蜡烛跟纸钱轻轻的放到一边,然后两手放在棺材盖的两边,深深的吸了口气,毅然把棺材盖打开,一阵恶心的臭味从里面钻了出来,宫老头望着那张已经微微腐烂的脸,胃一阵蠕动,嘴巴一张,差点就吐了出来,忙把棺材盖合上,轻揉着胸口,冷静了一下。
然后,他又如法炮制的打开了第二口,第三口……一直到第二十四口!里面全都是死尸,或者已经开始腐烂,或者脸色铁青,或者双目紧闭,或者两眼直瞪。死了!宫老头确信那些人已经全都死了。那么,只剩下那最后一口了。他的眼睛转到墙角的那口棺材上,一口很普通的棺材。第二十五口棺材!
宫老头眯着眼睛,歪着头,有点紧张的看着那口棺材。
如果不仔细看,这口棺材和周围的棺材好象并没有什么区别。可宫老头仔细看了,甚至仔细的有点过分。所以他有点惊恐的看到,棺材上的漆并不是一色的,而是深浅不一。
照理说,一个棺材上漆是一次性的,那怎么会出现同一个棺材上的颜色有所不同呢?
宫老头颤抖的手按在棺材上,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着,本来很容易打开的棺材盖,此时仿佛有着千斤般的重量,他慢慢,慢慢的把棺材盖掀起,渐渐的,一道黑色神秘的缝隙出现在棺材跟棺材盖之间,宫老头的心几乎都到了嗓子口。
猛然之间,突然响起很大一声呼喊:“爹!”
“啪”的一下,棺材盖从宫老头手中掉在棺材上,又合了起来,宫老头一屁股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看着那棺材,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听到的。
这个时候,那声音又一次响起:“爹,你在哪啊?”
宫老头这才听清是他的儿子宫山在叫自己。宫山还没死,所以这声音当然不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宫老头暗骂了自己几句胆小鬼,然后门口,一把把大门打开。一缕有点刺眼的眼光猛的射进这个烛光摇曳的小屋。
宫山额头冒汗的站在门口,正往里张望着。
宫老头有点恼怒刚才宫山吓着了他,一巴掌拍在宫山头上,道:“臭小子,叫那么大声干嘛?”
宫山有点委屈的摸了摸脑袋,眼角却往小屋里探了探,道:“爹,你在里面干什么啊?”
宫老头嘴唇一抖动,道:“老子干什么用得着告诉儿子么?你找我有什么事?”
宫山听了,眼中流露出一股恐惧的神色,有点颤抖道:“又……又死人了!”
又死人了!这已经是这个月死的第二十五个人了!
宫老头坐在小屋里。屋外的太阳已经落到了西面的山头,仿佛随时会一个趔趄摔下山去。本来已经够黑的小屋显得越发黑暗了。
虽然小屋的外面都是黑黑的,但小屋里面却并不是黑,当然也不是亮。二十五个蜡烛点在二十六口棺材上,显得很是诡异。
本来那多余的棺材是第二十五口,但现在,已经变为第二十六口了。
但不管是第二十五口还是第二十六口,它都是多余的。
是多余的吗?还是本来就应该有的?
宫老头那凸满青筋的手又一次放在了这个棺材盖上,这一次,他的心有点平静。
自己看了四十多年的尸体,难道还会怕?他不禁觉得白天的担心有点可笑。
棺材盖呼的一下在宫老头的手上与棺材分离。
“啊!”这次的呼喊不是来自门外,也不是来自棺材里,而是来自宫老头张大的嘴巴。他惊恐的眼珠直直的盯着那棺材里面,豆大的汗珠从鼻子上轻轻而又缓慢的落了下来,滴进了已经没有棺材盖的棺材里,那棺材里,放着一只手,一只干枯的手!宫老头的那声惊呼不是为这只手所发,而是为这手的无名指上那只戒指所发!
戒指。圆圆的戒指。深深的抠在那早已干枯的肉中,在周围的烛光下,闪着微微的光芒,象一只眼睛一样盯着宫老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宫老头有点语无伦次道。
这本来是一只很普通的戒指,可在宫老头眼中,它比最怪异的戒指还怪异,不但怪异,还很熟悉。
“咚!”这一突兀而沉闷的声音在小屋中突然响起,把宫老头从惊恐中拉回到现实。
“咚咚!”响声又一次降临在宫老头的耳畔。宫老头猛然倒退几步,骇然望着这个棺材,他不明白声音到底从哪发出来的。
难道是她?宫老头想。不!决不会是她!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啊!
“咚咚……”这次是连续好几声的响,宫老头终于发现那响声来自今天白天刚送来的那口棺材里。
难道……难道是尸变?宫老头心里稍微感觉好点。他受了那么多年尸,知道有些人死后不久,会有尸变的现象。
可尸变怎么会产生那么大的响声呢?仿佛是某个人在棺材里敲打一样。宫老头的头皮一阵发麻,刚放松的心又一次揪了起来。
正当他正在考虑是不是该把那新送来的棺材也打开的时候,那棺材居然在空地上跳动了一下,还没等宫老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呯”的一声,棺材盖掉在地上,一张熟悉而又苍白的脸孔出现在宫老头面前。
“是你?!”宫老头一声尖叫,晕倒在地上。
夜风偷偷钻进门缝,在小屋里肆虐着。烛光不停的在风中摇晃,大滴大滴融化了的蜡烛油在棺材上流淌着。四十年来,每次蜡烛快烧到了尽头,宫老头都会换上新的蜡烛。而这一晚,蜡烛快燃尽,宫老头却仍旧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身影,一个修长的身影在棺材之间慢慢穿过。所到之处,即将燃尽的蜡烛都被换成了新的蜡烛。蜡烛已变,烛光仍旧。
宫老头慢慢苏醒过来,他有点沉重的抬了抬脑袋,手突然摸到边上一个硬硬的东西,冰冷的让他感到心寒。他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棺材里,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棺材盖并没有盖上,宫老头坐了起来,周围棺材上的蜡烛都已经换上了新的,所有的棺材都安静的躺在边上。
那张脸呢?宫老头突然想到那张让他晕过去的脸,头皮又是一阵发麻。他转动身子,想离开这个鬼地方,突然感觉脚上怪怪的,定睛一看,一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