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人……
无情,无情……
他喃喃地反复地念叨着这两个字,痴痴地踱出门外。他的步履依旧矫健,只是他的眼睛茫然。
我的男人他叫我前辈。
屋外,仍有细雨,很冷。
两年后,江湖中出现了一位号称“无情剑”的侠客,他的名字叫吴情。他娶了司马家的女儿,司马嫣,江南第一美女。
奈河没有结冰,这里的冬天没有他走的时候冷。
木屋外有棵桃树,它居然在这里生长的很好,但没有结果。
那座奈河桥一直没有人踏足,草长的更高,不过一岁一枯。
我真的住在了这里。
又过了十五年,这天傍晚来了一个人,在桥上他只能露出个头,他很年轻,长得很像一个人,他带着一把剑,没有鞘。
他来是为了讲一个故事,他的故事是这样的:
三十多年前,有一个人,他是个孤儿,他的剑很快,他以杀人为业,在杀第一个人之前,他认识了一位女子,并且爱上了她,虽然这个女子出身青楼,以后每次杀人前他都会去找那个女人,因为她让他有信心,他知道她喜欢长春店的胭脂,宝通金行的首饰,福祥铺的绸缎。
他杀了三十四个人之后,用所有的钱为那个女人赎了身,同时在长春店买了最好的胭脂水粉,定做了宝通金行的金银首饰,在福祥铺购置了最昂贵的绸缎,因为他答应她在杀了最后一个人之后回来娶她。可他这次没能全身而退,他的对手是南宫云,南宫云的碎心掌没有敌手,但他还是刺穿了南宫云的喉咙,同时心脉尽断。
他没有死,世上有一种叫天香豆蔻的药能使人不死,他服了一粒天香豆蔻,睡了十五年,在睡梦中,他知道他的女人为他日夜奔走,他很想醒来看一眼他的女人,抱她,吻她,但他的眼睑太重,他无能为力。
有一天他突然醒了,他的眼前是一个陌生的叫失心人的女人,他对自己也陌生,那个女人给了他一个名字叫吴情。
后来,他成了有名的侠客,成家立室,娶妻生子,他并不快乐,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自己的年龄,甚至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七天前,南宫复来找他,这个人之所以叫南宫复,是因为他要复仇,他是南宫云的儿子,虽然他一心复仇,但他不会用卑鄙的手段,相反他是个君子,一生没做错一件事,没枉杀一个人,也没说过一句谎话,南宫复告诉他服过天香豆蔻和孟婆汤,他失去了记忆,因为南宫复一生不说谎,有问必答,而且说世上有一种草叫回魂草,可以使人想起从前,但服了它三天内必七窍流血而死,他问他何处有这种草,他说,他有。
南宫复通常是有求必应,虽然他是他的仇人。服了回魂草,他昏迷了两天,醒来时他狂叫一个人的名字,一个女人的名字,她叫小虹,他想着要娶她,可却突然发现那已经是三十多年的事了。他毒发时,说他不后悔服了那株草,他口吐鲜血,说一个人死的时候有一些回忆的事比空白地活在世上愉快得多,没有回忆的人生是可耻而痛苦的,他说他后悔爱上那个女人,因为他的爱害了她一辈子。
年轻人讲罢故事,把那柄无鞘的剑搁到我的面前,说,虹姨,我叫楚还心。
那柄剑一面刻着吴情,一面刻着楚飞,自从它被我挂到墙壁的那天起,我没有再去数落日,因为那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我终于可以熬制出很香,黑而稀的汤了。
也许又过了十五年,也许是几个十五年,我记不清了,我只知道那一天河水里呈现出一张如暴晒干裂的核桃一般的脸,傍晚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那女的好象是睡着了,男人有一把佩剑,装饰得很漂亮。
你一定要救她。
你会后悔。
我不会。
你知道孟婆汤有什么药性?
起死回生。
还有另外一点,它能使人忘却过去。
什么!?怎么可能?她不能不记得我,不能忘了我,我不能失去她,一天都不能。
男人拔剑,入鞘,他的剑很快,就算那个女人有知觉也不会感到痛苦。
他再次拔剑,仍旧很快,但这次剑没有入鞘,因为他杀死的是自己。
我把他们葬在那棵桃树下,这年的冬天很冷,奈河结了薄冰。
第二年桃花开得异常鲜艳,而且有了结果。
2012-12-31 14:16:00
第二百三十六个故事
二十四桥明月夜
一、
小渔终于走了,在那个炽热的秋天,从喧闹的机场,幽灵般游戈出我的身边,没有回头。
她把‘妍’留给了我,妍是一个斑指,白玉斑指。
苏州的旧巷陌里,残阳晚照,俩人十指相扣,从一贩卖古玩的地摊上挤过,地摊前围了很多人,摊主留着山羊胡子,戴着宽边眼镜,操一口江北的吴侬语;诸位,诸位,物与人一样,都是有魂魄的,特别是古物,易经千年,其间易主无数,难免会发生一些传奇故事,就会通灵,我卖的东西都有一段故事,而且是择人而易主,无缘之人,千金不卖。
我转过头对小渔嘻笑;这摊主学问可大,研究顾客的猎奇心理,了不起啊!咱又上了一课。小渔手里拈着几签猪耳条,对我的话不置可否。她的兴趣还停留在江淮名吃“三头”的猪耳条上。我多少有些兴趣阑珊,转过头的时候眼睛被什么东西灼了一下,一枚玉斑指,在落日的佘辉下发出一丝淡红色的光芒。
“这位小哥,这斑指叫‘妍’原是一支玉箫,只因箫的主人被迫另嫁他人。而心上人却迟迟未到。悲愤之佘砸掉了和他的定情信物,玉箫,投河自尽了。只留下了这么短短一截,就是这个斑指的由来。你看这一边还保存着碎裂时的断口。”山羊胡子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
我把玩着斑指,白玉质地极是纯净,没有杂色,刚刚一瞥间的红光又出至何处呢?小渔用肘撞撞我小声音嘀咕;“江湖骗子的话你也信啊?”我轻笑着;“你昨天还亮出光光的手指给我看,说缺了点什么呢,我这不是给你添上嘛!”
“多少钱?老板!”我问。
“这位小哥,对不往,两位佳偶天成,这东西对你们有害无益,不能卖给你们!”地摊老板伸出手,索回状。
我收手,把斑指紧紧的握在掌心;“老板你这不是讹人嘛!刚刚讲了一大堆,现在又说不卖。是不是欺负我们外来人啊!”围观的人也跟着起哄。他叹了口气;“既然你执意想要,没办法,一切皆是宿缘!不过小哥记住我的一句话“似是旧日相识,却已黄花堆积”多说无益,切记切记。他摇头晃脑,念叨着;“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回酒店的时候,小渔把玩着斑指,她的手指纤细,套在拇指上还有一些空隙,摇晃着发出“噗噗”轻响。两人相视而笑。她突然惊叫了一声,手指被斑指碎裂的刃口划了一道口子,血汩汩的顺着羊脂白的斑指上流下来。夜色中看来像是那只斑指在流血,若一朵开在手指上的妖异的花。
二、